白馨儿忍不住唤道：“师尊、师尊，我们知错了，馨儿知错。”</P>
她脸上挂着泪，爱美的白馨儿如今一点妆饰都没有，她已经真的知错了，素面朝天，哭得情真意切。</P>
连自以为已经麻木的江离厌，听了这哭都忍不住伤怀，眼里泛着泪光，只是倔强不掉下泪来。</P>
白馨儿道：“师尊，我们所犯之错，一在不敬师长，二在以下犯上，三在偏听偏信，四在忘恩负义……无论师尊要如何罚我们，我们都甘愿领受。”</P>
“只求师尊能恩准我们在凌剑峰做个洒扫弟子，以漫漫余生赎罪，偿还师尊恩情。”</P>
她磕下头去，泥地本松软，可白馨儿磕得真心实意，只一下就磕出了鲜血。</P>
温雨勉和江离厌也同样如此，他们带着对自己的厌恨，对往事的后悔，想以头上的痛来狠狠惩罚自己。</P>
凌剑峰底人来人往，来往弟子们不敢驻足，生怕卷入此事，遭人记恨。</P>
他们恨不得堵住耳朵、闭上眼睛，一些女弟子更是当场往广场那边飞走，男弟子们担心落了面子，只是加快脚步。</P>
温雨勉、白馨儿、江离厌不住磕头，眼看着场面就要闹得难看时，天空中的女修终于低眸。</P>
一道清冷的目光朝他们望来，没有一点怨怼，也没有一点亲热，清冷如雪，平静得像是看陌生人。</P>
白馨儿抬起血淋淋的脸：“师……”</P>
一道剑风由上及下，澹然飘落，白馨儿的话没说出口，就莫名说不出来了。她被暂时封了口窍。</P>
那道剑风一抬，白馨儿三人跪得死死的，膝盖却离了地面。</P>
她们被风吹起来，腋下如同有无形的剑风挟制着她们，将她们带离地面，远离凌剑峰。</P>
白馨儿双脚离地，眼泪啪啪地流。</P>
修士的目力是极好的，她清楚地知道，师尊希衡一定能看到她们的眼泪、血水，看到她们眼里的后悔和痛楚，但是，她还是这么决绝地要让他们离开。</P>
她是堂堂剑君，不喜欢别人跪在凌剑峰面前，就可以挥手让他们离开。</P>
白馨儿、温雨勉、江离厌三人被剑风送到该去的地方，而后一道剑气拦住他们还想飞回凌剑峰的脚，将他们活生生逼回去。</P>
华湛剑君希衡，做下的决定不可更改，不会因眼泪心软、不会因道德上的绑架而有所桎梏。</P>
世间的确有那种容易被道德上的绑架挟制的老好人，但是，这种老好人，修不成剑君，她们一般都死在光明前夕。</P>
凌剑峰底的弟子们见白馨儿等哭哭啼啼、在峰底跪着要打开天窗说这事的人被希衡送走后，心下松了口气。</P>
终于可以不用被迫听这些高阶修士的八卦了。</P>
终于不用担心无意识得罪人了。</P>
希衡随手送走白馨儿等人，再落到凌剑峰峰顶。</P>
峰顶上，杏花纷纷、琼苞玉屑之中，一名红衣女修抱着剑，满脸孺慕看着她。</P>
王枫喜欢穿艳丽的红色，以前她到凌剑峰时，自卑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却被希衡收为徒弟。</P>
她在年幼的摸爬打滚中，早就知道了人情冷暖，她知道成为希衡的徒弟是一件多么值得人羡慕的事，而她无才无德，却占据了这个位置，如果再行事高调些，就一定会引来别人的妒忌、加害。</P>
于是，王枫来凌剑峰的一月内，她都只穿普通弟子服，不戴任何首饰。</P>
私下不穿弟子服时，温雨勉他们都穿常服，王枫也不想和他们唱反调，便只穿晦暗普通的常服，从来不碰鲜亮的色彩。</P>
她会夸白馨儿美丽，夸萧瑜风英俊，夸每一个人，独独苛待自己。</P>
直到那日，希衡从外边回来，她刚平了一个实力不错的梦妖，据说这梦妖将人困在梦中，吞食人的七情六欲，助他修炼魔功。</P>
迄今为止，已经有两镇的人惨遭梦妖杀害，平这样的妖魔，应当很危险吧，王枫想。</P>
然而，平了梦妖的希衡，回凌剑峰第一件事，便是叫了王枫过去。</P>
她带了一个包裹回来，包得格外严实，看不出是什么，王枫拿着包裹不知所措，希衡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P>
王枫打开，看见是几套美丽的衣裙。</P>
一套是鲜亮的赤红，一套是高贵的暗紫，还搭配了步摇钗环，步摇钗环上面也都有法阵，是首饰类的法器。</P>
希衡道：“为师记得，今日是你的生辰，去换上衣物，为师会叫你师兄师姐他们来给你庆生。”须臾，她又道，“为师记得你喜欢穿红色，怎么到了凌剑峰反而不穿？你这样小的年纪，不必过于压着性子。”</P>
“过犹不及，天有伦常，少年少女的心性本就是最跳脱之时，若这时压抑太过，待将来长成时，反而会用尽一切弥补现在的遗憾。”</P>
她亲自给王枫梳头发，把头发打散，从发根梳到发尾。</P>
执剑的手，原来也能这么温柔，王枫红着脸，一切感官都聚在了头发上。</P>
希衡梳好，给插了一只簪：“记得，一切有为师在。”</P>
真温柔啊。</P>
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师尊？</P>
她的师尊希衡，虽然没有经常待在凌剑峰，但从来都没忘记过她。</P>
她看穿她故意只穿素色衣衫，看穿她的小心翼翼，所以买来红衣钗环，为她梳妆打扮。</P>
她不只会教授剑法心得，也真的关心她的一切。王枫，一生所幸有此师。</P>
此时的凌剑峰。</P>
希衡落至峰顶，王枫束着高马尾，一身红衣女战将的飒爽打扮，她抱着青虹，见到希衡时便蓦然想要下跪：</P>
“弟子见过师尊，弟子不孝，在平江堰多年也未曾归来见过师尊，闻听师尊进阶之喜，特星夜赶来。”</P>
王枫没有跪下去，她被一道无形的剑风阻止了。</P>
希衡走到王枫面前，王枫炽烈如火，希衡清冷胜雪，她仰头孺慕、崇敬地看着希衡。</P>
希衡则道：“瘦了。”</P>
王枫的眼泪霎时便快忍不住，师尊、师尊……</P>
“师尊，当日之事，是枫儿鲁莽，是枫儿之错。”她道，在修真界正道面前不言一句错的王枫，在师尊希衡的面前，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