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风也咬紧牙关，眼眶微红：“是不是弄错了？他虽然做事毛手毛脚，可他……连我对他语气不好，他都不在乎，他不会做那种事。”</P>
希衡沉默一会儿，方道：“因为立场不同。”</P>
半神天亓，曾经是离神位最近的人啊。</P>
……</P>
婆婆和清风垂下头，清风搀扶着婆婆的肩膀。</P>
两人瑟缩在一起，是彼此的依靠。</P>
他们都看出眼前的人就是小天的仇人，不知他们会如何对待自己。</P>
希衡温和朝他们道：“不必害怕，你们稍等。”</P>
希衡叫玉昭霁和守山人走到另一旁，她们一起同行，追杀半神天亓。</P>
所以，每一个重大决定都需要征得他们的意见。</P>
林中，希衡肤光如玉，睫毛如鸦羽，浓密纤长：“半神天亓很在乎他们两个，特意送走他们，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带他们去见半神天亓，第二个，放走他们。”</P>
……</P>
立场不同，选择不同，面临的诱惑也不同。</P>
半神天亓对婆婆和清风的重视，溢于言表、深入骨髓，对希衡的诱惑就在于，可以兵不血刃化解一城的危机。</P>
对守山人和玉昭霁的诱惑在于，可以利用他们，杀死半神天亓。</P>
无论是人、是魔、是石，一生中都会面临无数诱惑、抉择。</P>
玉昭霁靠在一棵树上，把玩着指尖的混沌火，火光照耀着他的脸，明明灭灭。</P>
他问：“希衡，你的选择是？”</P>
一片树叶打着旋儿，擦着希衡的肩膀落下，树动，她不动。</P>
她声音平静：“我会选二。”</P>
玉昭霁抬眸：“原因？”</P>
“我不想看人在善恶中抉择，让半神天亓在相处半月的人中，和他万年的抱负抉择，最终我能得到什么？”希衡道，“什么也得不到。”</P>
这只会把半神天亓推入更深的深渊，逼迫半神天亓把那点善心也给掐灭。</P>
希衡一定会杀了半神天亓，但她不喜欢看人被迫变恶、变得更恶的戏码。</P>
就像将一群人关在笼子里，不给食物，看着这群人为了活命而互相残杀。</P>
最后，这个试验的结果有意义吗？毫无意义。</P>
她修剑，是为了尽全力让所有人都不被放上这难堪的境地。</P>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希衡抬眸——</P>
“他们是普通人，不该被卷入这场神魔的战争。”</P>
玉昭霁忽而笑了，他带着悠然笑意，指尖混沌火弧光倒转。</P>
悠悠桃花眸，含笑望向希衡：“我是魔，不会心疼人族，但是——”</P>
我心疼你。</P>
玉昭霁当然不会因为喜欢，就做重大的决定，他把这句情话掩藏，改换说辞：“但是，我们魔，虽然喜好杀戮，喜好以武决定一切，但我们动武的对象中，同样不包括这样柔弱的老者、护住老者的普通人。”</P>
他道：“我也选二。”</P>
剩下的就是守山人的决定了。</P>
守山人呆萌地站在他们旁边：“我只想杀半神天亓，我不杀人，也不会利用人。”</P>
否则，它岂不是比半神天亓还坏？</P>
三票选二，放走婆婆和清风。</P>
玉昭霁和守山人一个在气质上吓人，一个在长相上吓人，因此，放走婆婆和清风的事情，由希衡出面。</P>
希衡踩着满地凋零落叶走过去。</P>
婆婆和清风都一言不发，面上有难言的愁苦，互相搀扶着，等待既定的命运。</P>
他们是普通人，遇上高修者，性命荣辱都不在自己手上。</P>
两颗心已经渐渐灰败、绝望。</P>
希衡从林中走出，眼神清明，雪衣清冽，伸出手唤醒沉睡的水龙，同时，再为水龙注入自己的力量。</P>
婆婆和清风眼睁睁看着护住他们的水龙又被唤醒。</P>
希衡收回手，雪衣墨发，平视他们：“去吧，一路顺风。”</P>
“你放走我们？”连清风都觉得不可思议。</P>
希衡：“神魔的战争不应该牵扯普通人。正道神明魔道神明拥有更高的力量，这更高的力量本就是用来维持世间秩序、而不是用来欺凌弱小。”</P>
无论立场是否不同。</P>
她周身萦绕着清光：“刚才吓到你们，是我们的不是，我已经在这条水龙中注入力量。”</P>
“加上半神天亓的力量，它至少能保护你们百年无忧，作为我的歉意，一路顺风。”</P>
水龙遵循半神天亓的命令，又带着婆婆和清风远遁。</P>
今日发生的事太离奇，清风忍不住回头问：“你们又是谁？”</P>
小天是半神天亓，那这几个人呢？</P>
希衡回：“我叫希衡，刚才那位释放火莲的男子是玉昭霁，另外一位是十万大山的守山人。”</P>
清风给人治病，也有了不少见识。</P>
希衡，华湛剑君。玉昭霁，魔族太子，十万大山的守山人就是他们常放在口中的山神。</P>
和半神天亓一样，这些人都是遥远的人物。</P>
水龙呼啸而过，婆婆的银丝散乱，她忽然撑着手，朝希衡喊：</P>
“你见了小天，告诉他，在婆婆心中，半神天亓就是小天，小天本是半神天亓，他们没有任何不同，他永远是婆婆的孩子。”</P>
她想到小天说，希望在她心中，他永远是小天。</P>
婆婆流着泪，孩子们就是这样，他们能做更大的事，能处理许多复杂的东西。</P>
但孩子们始终不懂，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她都一如既往爱他们。</P>
希衡：“好，我会带到。”</P>
水龙远去了，带着半神天亓的善念、希衡的善念，玉昭霁和守山人的成全。</P>
……</P>
城镇内。</P>
当希衡往水龙中注入力量时，半神天亓就察觉到了。</P>
他起初本以为婆婆和清风被拦住，有瞬间僵硬，但立马就察觉到，水龙还在远去，希衡注入的力量是帮助水龙更强。</P>
他沉默，在风中默然望着前方。</P>
半神天亓举头望天，青天朗日，举目皆清，他只想到了一句话。</P>
既生瑜，何生亮。</P>
既生瑜，何生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