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无真君还在给“王枫”施针。</P>
这处隔绝的住所离内城极远，周边开阔，没有任何树林水榭用以让巫妖藏身，四周极为荒凉。</P>
但是，希衡和玉昭霁看见平地处，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赶来。</P>
小的身影步履蹒跚，没有修为。</P>
大的身影修为也不高，大的身影往前几步扑腾，动作越来越快，朝小的那个身影恶狠狠按去。</P>
玉昭霁和希衡的注意力朝这儿看去，这一大一小从内城的方向赶来，没有威胁力，但是足够诡异。</P>
他们来这儿做什么？</P>
这时，小的那个身影踢到了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眼瞧着就要绊倒，大的身影一个猛子扎过去，从小的后面抄起他，狠狠捏住他的脖子。</P>
那大的身影是个青年男子，胡子拉碴，眼底有淡淡青色。</P>
他狠狠捏住那个小孩儿的脖子，不由分说，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劈头盖脸朝那个小孩儿扇过去，嘴里不干不净骂着：“王七，我打死你！你是不是要逞强？是不是以为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P>
“我现在就算把你打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话！”</P>
那小孩儿被打得缩着头，却又躲不过巴掌，很快脸颊便肿起来。</P>
看似，这是一场霸凌。</P>
但希衡和玉昭霁都没有动，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直白的霸凌。</P>
那个打人的青年男子要真是奔着打人来的，就不会只扇巴掌，巴掌显眼又不太疼，不如打其他位置。</P>
当然，巴掌的羞辱作用足够强烈。</P>
那小孩儿动了动，他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打架的经验丰富，当即以脚掌抵住那块凸起的石头借力，反手抱住青年男子的胳膊，恶狠狠往下一摔。</P>
青年男子下盘没他稳，居然真被他得了手。</P>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反应过来，抓住那小孩儿的头发，两人扭打在一处。</P>
双方都挂了彩，尘土激起飞扬，小孩儿带着哭腔的吼声响开：“王三，你疯了吗？你要打就打死我！”</P>
小孩儿被叫做王七，青年男子被叫做王三。</P>
两人都姓王，看样子是血亲。</P>
王三，也就是青年男子恶狠狠道：“你还怕被打死吗？你敢靠近这个地方，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是拿来收容从外面进来的人的？外面进来的人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是巫妖，你靠近这里就是不要命，我打你又怎么了，不打你你能能长记性吗？”</P>
“这个月，已经是你来的多少回了？你想死告诉我一声，我自己的弟弟，我亲手杀，用不着别人动手！”</P>
那王七满面是泪，尘土和着泪水满面都是黄泥，他喊道：“我想杀巫妖有错吗？”</P>
“爹和娘就是被巫妖吃了，我和娘藏在草垛里，眼睁睁看着巫妖吃了爹又过来，娘为了保护我，跑出去吸引巫妖的注意力，然后被巫妖抓住。”</P>
他声声泣血：“我就在草垛里，亲眼看着娘被巫妖吃了，娘死时都不敢看我，害怕巫妖顺着她的视线来找我，我恨巫妖，我就要去杀巫妖！”</P>
随着王七的话，王三紧紧咬着牙关，他本来高高扬起一个巴掌，要落在弟弟脸上，最后却轻轻放下。</P>
王三仿佛瞬间疲惫苍老了一大截：“娘保护你，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而不是为了让你冲动送死。”</P>
王七还想倔：“我来这里能有什么危险，这里是内城，我只是想看看……”</P>
啪的一声，王七又挨了一记巴掌。</P>
王三喉头滚动，压抑着眉眼里的血色：“能有什么危险？你知道这住所周围为什么这么开阔吗？因为方便射箭，方便突击。”</P>
“这是三族联盟发下来的指令，你知道吗？从你第一次踏入这周围时，就少说有百支箭头对准了你的死穴，要不是我在那里，你早就被认为是和巫妖里应外合的奸细射杀了。”</P>
“王七，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恨我的方式如果这么低级，那你就去死吧，我还要留着命杀巫妖。”</P>
王三放开王七，王七躺在地上。</P>
那天晚上，爹娘遇险时，王三在外面喝酒。</P>
喝酒其实没什么，他发了束修，放松放松是人之常情，尤其是爹娘常说饮酒伤身，在家里拘着他不让他喝。</P>
可王三从来没想过，就是因为他在喝酒，导致后面巫妖突袭时，他没能赶回去，爹死了，娘死了。</P>
唯一活下来的王七被吓得很多天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P>
在乱世之中，王三的一点点小错就被无限放大，成了永远也弥合不了的过错，深深横亘在他的心里。</P>
只有巫妖死，才能消除他心中的痛。</P>
王三不说话了，王七也只是哭，最终被面无表情、仿若一具游魂的王三的带回去。</P>
王三：“我最后说一句，你要是想找死，直接告诉我，我亲手杀了你，你不要送上门给巫妖吃，让巫妖凭白多了几分杀人吃人的力气。”</P>
他的话语冷冰冰，满是刻薄，提溜着王七离开。</P>
希衡和玉昭霁目送他们离去，希衡忽然说：“你觉不觉得，王三的行为有些像一个人？”</P>
玉昭霁回应：“巫王。”</P>
玉昭霁一听希衡的话就明白了，她在想那位疯狂的、带着血意的巫王。</P>
希衡说：“是，王三的话刻薄、冰冷，每一句话都带着刺，他下手打他弟弟的巴掌并没太多留情，可是，他却是为他的弟弟好。”</P>
“我有时在想，判断一个人的本质，不应该看他的色相、皮囊、话语，甚至不应该看他做的事本身，而应该看他做的事到底导致了什么。”</P>
希衡：“王三打了王七，这个事看似是坏，但导向的结果是王七不敢再踏入这些危险、不该来的地方，而巫王……”</P>
希衡眼前浮现那张带着血和疯狂的脸，“他”好像身处在一个山的巅峰，四周都是悬崖。</P>
“他”觉得没人能救得了他，所以想好了自毁，浑身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气息。</P>
希衡的心脏处沉甸甸的难受，她说：“巫王每一句话都是挑衅，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打斗，似乎想要置人于死地，但是，最后的导向结果是，我们知道了巫妖的皮囊有另外的用处，巫王的皮囊还要更上一层楼。”</P>
微风从远处送来，吹得人衣袖生波。</P>
希衡沐浴在微风之中，眼神沉静：“巫王还告诉了我们，为什么巫族能使用人王伏羲弓。他在疯狂，但是却在给我们信息。”</P>
玉昭霁很认同希衡的分析。</P>
他说：“如果说这是因为巫王不智，那么，巫王就不会屡屡做出这么多正确的决策，在逆天中顺天，在乱世中归拢巫妖的一切行为，变商为政，用强权管束无智的巫妖。”</P>
这样的巫王，是不会给出那么多信息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