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以血——破咒（1/2）

山内山外光影浮动，山外是烈日高悬，可煎乱世人寿，山内浓阴倒转，可做避世之用。</P>

玉昭霁知道，无论是他，还是眼前的白云法师，都不会苟且于一山之中。</P>

他们，终将回到属于他们的天地。</P>

可如果，如果……</P>

“法师想要的无非是政局清明，海清河晏，所以，法师才不想要金麓王朝继续如同腐朽的秃鹫，趴在这片土地上食腐吸血，但，若法师支持我呢？”</P>

玉昭霁眼中一片清明：“我可以朝法师保证，我绝不会如天武皇帝那般倒行逆施，毕竟，谁都想多活一段时日，我没有任何理由将我座下的子民逼迫成砍下我的尖刀，而若法师助我，还有一个莫大的好处。”</P>

希衡抬眸：“什么好处？”</P>

一片绿叶被微风吹拂中，落往希衡头顶。</P>

玉昭霁顺手接住这片叶子，拿到希衡跟前：“法师想要将一棵盘桓在这片土地几百年的庞然大物连根拔起，这个过程比撼天难，死伤更是无数，可若法师只是换一树的叶子呢？”</P>

玉昭霁抬起头，希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满树冠浓阴翠绿，穹顶阳光遍洒，树树若新开。</P>

这些叶子有老有新，有浓绿和浅绿。</P>

玉昭霁手中那片叶子正是浓绿，显得更有年头一些：“法师看，一片老叶落下，就会有一片新叶慢慢长出，当整棵树都长出新叶时，那不就是一棵新的树？总比法师挖土毁根、死伤无数要缓和一些。”</P>

而且，他们也能……</P>

玉昭霁眼底蕴藏着无数浓烈的情意，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怎么，他在王府看尽世间冷暖，受训时也杀人无数，他的心早就一片漠然。</P>

怎么，现在看见这个法师、这个姑娘，他的心就像要从胸膛中跳出来？</P>

玉昭霁见希衡没有异议，他伸出手够到希衡的肩膀，想要和她拥抱，就像昨夜那样。</P>

可惜，魔的情绪，永远比人的情绪要浓烈一些。</P>

希衡看着玉昭霁的眼，虽有瞬间的恍惚，可她很快就清醒过来。</P>

希衡一把推开玉昭霁，玉昭霁刚病愈，身体还没彻底好全，被希衡推得一个踉跄，眼中略带受伤。</P>

玉昭霁：“为什么？！”</P>

希衡眼中情意退去，冷静如水：“一棵树换了新叶后，难道就不是原来那棵树了？你身为金麓王朝的皇族，是，你可以不那么腥风血雨地登上帝位，那是因为你天然可以整合皇族的力量，所以，你也势必不会杀另外那些皇族。”</P>

玉昭霁当然会杀，他正想说话，希衡就道：“或许你会杀，但你也只会慢慢来，也许，你杀他们时已经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你所谓的不那么沉痛的改朝换代，只是把现在的痛苦和遗留的问题，再放到几十年后解决，我，等不了几十年。”</P>

那些和破杀一样的童男童女也等不了几十年。</P>

那些海底的鲛人、受苦的好人更等不了几十年。</P>

与其等一个几十年后也许会变的承诺，希衡为何不靠自己？</P>

也许她会失败、身死，但她问心无愧，总好过苟活几十年。</P>

希衡最后看了玉昭霁一眼：“往后，各凭本事吧。”</P>

她率先走出深山的出口，浓阴从她肩上消失，毒日曝晒，再无一丝情意潜藏的可能。</P>

玉昭霁在原地默了会儿。</P>

他想要握紧刀，却发现身上的刀早在河水中遗失了。</P>

山风呜咽，玉昭霁抬步跟上希衡。</P>

“惨。”</P>

“惨。”</P>

树上传来守山人和后天噬灵树的声音，它们见玉昭霁昨晚没有病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归位了，胆子又大起来。</P>

不只敢实时追踪吃瓜，还敢发表一些看法。</P>

怎么说呢？</P>

守山人和后天噬灵树分别见希衡和玉昭霁受苦渡劫，都心里很不是滋味儿。</P>

但是见他们俩都倒霉后，就有种诡异的、不愧是渡劫啊、一倒霉倒霉两个的心情，记不起一点悲伤。</P>

后天噬灵树从守山人怀里薅了一颗昨晚摘的青果子，叫不出名字，只是这深山漫山遍野都有，咬一口饱含汁液，又酸又甜。</P>

后天噬灵树嘴里含着果子，大喇喇地说：“我觉得玉昭霁、哦不，陛下大概率要相思一辈子了，神君有灭世使命在，不可能接受金麓王朝的皇族。”</P>

守山人数了数怀里的青果子，盘算着这些果子还够后天噬灵树吃多久。</P>

虽然这果子漫山遍野都是，可是它们做精灵的，摘了树的果子就也得回报树一些东西。</P>

这方世间不许守山人和后天噬灵树使用精灵的力量干预世间发展，所以，守山人也没法用灵力回报这里的树。</P>

它只能自己少吃些，后天噬灵树则毫无自觉性，又飞快拿了一个青果子，一口清脆地咬下去，顺便捅了捅守山人：“你怎么不吃？”</P>

守山人都快泪流满面了，心说你都吃了，我吃什么？</P>

但它是个温和的精灵，咽了口口水：“我一会儿吃。”</P>

又说起希衡和玉昭霁的事情，守山人倒是看得很开：“神君和陛下寿与天齐，早已经和寰宇共生、不分一体，这次行使神职在他们的生活中，不过是眨眼的调剂，成功在一起还是失败分飞，都没什么要紧。”</P>

他们能在山中定情，互相情动，已经足够情真。</P>

后天噬灵树似懂非懂，它咬着青果子看着山外，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脖子一梗，差点活活噎死。</P>

后天噬灵树：“那儿有人！那个人不是……”</P>

希衡自然也发现了山外、河边的人，这人半个身子都陷在河边柔软的泥沙里，浑身布满黄沙，整个面貌都被黄沙重重覆盖，要不是他的发冠上有一颗极大的宝玉，在阳光下闪着光，希衡也认不出他是谁。</P>

在萧郡佩戴这么大这么珍稀宝玉的人、且流落在河边……</P>

唯有一个人选：诸葛闻机。</P>

诸葛闻机没死？</P>

希衡并不在乎这个浪荡子诸葛闻机死没死，诸葛闻机和金麓王朝大多数皇族没有什么不同。</P>

希衡派田名去调查来萧郡的两名王族时，追求白云法师的信众告诉田名，来的人有两个，身份更高的叫诸葛闻机，身份低微一些的叫做诸葛玉。</P>

两人之中，诸葛玉更难缠，任何从低微身份一路拼至高位的人，无论表现得再无害，都要格外警惕他。</P>

而诸葛闻机，算是一个有几分能力的权贵。</P>

他的确可以帮天武皇帝处理一些明面上的要事，也的确去过几次军中，也有一些追随他的人，但是，诸葛闻机狎妓、霸占田产、逼死百姓的事也屡屡发生，京城街头还发生过有人以死告御状，血溅三尺死在长街上的事情。</P>

他有权贵的心狠，也有被惯坏了的权贵的通病：害人还不知道自己扫清楚底。</P>

所以，诸葛闻机这样的人，哪怕他不死，希衡未来也会杀了他。</P>

但他现在可以不死，留着他，可以搅混萧郡的水。</P>

希衡弯下腰，捧起一把河水，往诸葛闻机脑袋上淋下去，将诸葛闻机脸上的黄沙冲刷掉。</P>

同时，她在诸葛闻机而后的某个穴位处用力一点，诸葛闻机吃痛，从晕乎乎的昏迷状态中慢慢清醒。</P>

他的睫毛抖动，脸上满是淤泥黄沙，诸葛闻机睁开眼，处于黑暗太久的眼睛乍然见到这么刺眼的阳光，被激得流下泪来。</P>

泪眼混合着阳光，如同七彩的虹，虹下，站着一名身着莲花道袍的法师。</P>

她的道袍脏污，满是泥淖，妆饰简单，却圣洁通透，用悲悯的眼神看着诸葛闻机。</P>

诸葛闻机脸上的泪水流得更汹涌了：“法师，法师，我是死了吗？我为何见到了你？”</P>

希衡回答：“世子命不该绝。”</P>

诸葛闻机闻听此言，放下心来，不知为什么，他黄沙下的脸红起来，又是羞愧又是怕死：“法师，诸葛玉那个叛徒没伤了你吧？法师等着，待我出去，我必定让诸葛玉好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