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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异环横空后的第三年。
某国某处边境线:
寒风袭卷着雪花与冰渣击打在年轻的士兵冻的发青的面庞上,紧闭的嘴唇毫无血色,死的就好像死了一般,再放眼望去周围横七竖八躺倒着不下十具尸体,两种制式的军服混杂其间,纷乱的雪地上不见一点鲜红,只有四下散落的钝器表明这是一场大规模械斗,战争的开端因此而点燃。
“自强人工智能天启诞生后的那一刻起,预示着人类正式踏入第三次工业革命,高效率高度自动化的工厂令人类文明的综合生产力再度上升了一个台阶,富足的物质生活不仅让人与人间缺乏了警惕与私心,而且似乎各国间也不再充斥着生硬的摩擦,人类文明好像是提前步入了“大同社会”,战争的概念仅存在于老旧的文艺作品中,但无法否认,暴力的基因一直是潜伏在人类基因编码中不可剔除的部分,相安无事只不过是在给暴力蓄力,人类无法避免自相残杀的欲望,战争所能做的便是清除这一类暴露了该欲望的人。当这种欲望从每个人心底生出,且普通人尚无坚定的意志与理智扼止这危险的想法,那场无法控制的战争就爆发了……”摘自《十年战争》。
若将足以满足二十亿人过上富足生活的工业生产线全部转形只为战争而服务,这会是一头多么可怕的战争机器,更可怕的是有着同样体量的战争机器还有着五个。
仇恨的爆发几乎是同时的,无论陈年旧账还是莫须有的罪名都成了宣战的理由,遑论那些宿怨颇深有着血海深仇的国度,弱小的一方还未得到宣战的通告便国土易主,不再顾忌曾经墨守的规则,轻易撕开争议地区边境线不比撕碎一张废纸更容易?
克制,和平,退让,不如押上一切到赌桌上再不顾一切不论输赢地掀掉桌子,有什么比这还要刺激。
起初战争的烈度还只存在于敌后渗透、特种作战以及频繁的小规模冲突上,大兵团作战仅在于一锤定音的战场上,流血事件仍然控制在军队与军队之间,直到一场惊人的屠杀,让集体人类参与到这场战争的所有方方面面,也许他们早已深陷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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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如细针扎入泥泞中,战场上的喧嚣终于停下,就像一台老旧的留音机磨断了磁带令激烈的乐曲戛然而止,安静,实在是寂静得令他想起了曾经站在沙漠中凝望着某种大型生物颅骨,它空洞的眼眶里跳跃着幽绿色磷火,那一刻他只觉得死在那里的动物是他自己,而现在他也真的要死了,与那时同样的凄凉感席卷了他的内心。血液从下腹沿着弹片蜿蜒流下混入在泥水中,暗沉的红在愈发变大的雨幕中晕染开一大片鲜红,雨水敲打着钢盔乒乓作响也渐渐地模糊了他眼前惨白的天幕,幸运的是天降甘霖滋润了干渴的嘴唇还带来了片刻的清凉。忽然的,天亮了,有金黄色的阳光撕开阴云照射到他的脸上,不,这光亮的来源是那道星环,难道这道星环是天堂在人间的具象化吗?呵,嘲弄的一笑,感叹自己临死前还作着什么美事呢,即使这个世界上有天堂那也不会是他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恶之人的归宿。
罪恶?自己为什么直到临死前才终于将参与战争这一行为视为一种罪行,弥留之际他陷入了对自己一生的回忆中,一切往事如走马灯般一晃而过,给他的人生造成剧烈的割裂感是自星环出现的那一刻,宛如前一瞬间他还手握着画笔下一瞬他便以炮火作颜料挥洒在广阔大地上,他笔下的画卷名为死亡。
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呢?过往的教育使他无比坚信:战争不过是一个社会底层阶级家庭的孩子对另一个同样处在一个阶级家庭的孩子作生死相搏,而后那些不可能接触到真实战场的大人物们在高台上握手言和。之所以说战争过程中任何行为都不是犯罪,那是因为所有的罪行都会在战争结束后算在战败的一方,但是每一笔血债都被这个世界所牢记着,施暴者与胜利者当他们的眼睛望向倒在他们脚下的死者时,他们的这双眼睛会是记录他们罪行最好的仪器。
血淋淋的记忆在揭开,在被疯狂凝固的名为麻木的血痂后纷涌而出,战争的本质很复杂,但这场战争的本质很清晰明了:一场屠杀,自相残杀至种族灭绝,直到这个世界再无一个人。这是只要有着清楚的思维的普通人便能轻易明了的,然而这样的人在如今世界中到底是少数,而且力量太弱小了。也只有此时他的灵魂与肉体的联系最为微弱时他才能感觉到久违的理智的回归,摆脱疯狂的杀戮欲望与自我毁灭的冲动后他溯源而去,至使绝大多数人类疯狂的源头,导致这个世界满目疮痍的罪魁祸首似乎直指向那道星环。
可是当他明白这个真相时太晚了,哪怕知道灾难的源头他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救助记录01156:该人员发现于东欧罗巴战场,白种人,腹部遭受一枚破片榴弹弹片贯穿,大量失血且有严重失温现象,经救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于接受救助后73小时苏醒,表现为轻微精神异常状态,无攻击性,仅对近地类星环天体表现出极端的憎恶情绪,声称这场战争不是人祸而是那道‘异环’带来的灾难,初步判断为战争后遗症导致的臆想”
星环研究报告1:01156受助者提供的设想给我们的研究打开了新的方向,经过对星环光谱的采集……
“老兄,还在写你那个愚不可及的实验报告吗?来,先喝一杯”。玻璃瓶放在亚克力板材质的科研室办公桌上发出坚硬材质互相碰撞特有的沉闷脆响,同时将那道盯着面前罗列着数据与图像的全息光幕的目光拉向办公桌前侧另一只手还握着一瓶苏打气泡水随意站着的青年。
“啪嗒,砰!”汽水瓶盖被揭开,随即是一声玻璃容器相互敲击特有的清脆韵味。两个青年随意的倚靠在研究院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暗蓝色的夜,那道闪烁着奇异光彩的星环与皎洁的圆月交相辉映。“你真的认为,人类患上了集体的光痫症?”对面的青年饮下一口甘冽的甜水答道“嗯,而且还病得不轻”,“何以见得?”坐在他面前的发小扬起眉毛摆出一副听你胡侃的姿态,言语中不无挪喻的问道。
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他开口道:“罗森,第一次世界大战发起的原因是什么”,罗森翻了个白眼道:“你在考我历史啊?”随即他举起双手过头顶一副认怂的模样“好好,其本质是新生资本国家对老牌资本国家对世界利益划分的不满所导致”没等他的发小再开口罗森接着说到“二战则是由于资本世界对利益再划分的不满而发起的战争”
姚旭微微摇头道“这些不过是通用认识教育灌注给你的普世认知”
“霍”,罗森顿时来了兴致,一口饮尽手中的汽水说:“大社会学家,来说说你的理论”。姚旭微微愣神地思考了片刻只意趣阑珊的回应道“归根到底不过还是意识形态的矛盾冲突那一套罢了”
“我想说的是……”他话锋一转,言语变得凌厉起来“世界上各个局部地区目前爆发的冲突事件极不正常!”,“所以呢?”他面前的发小挠挠头若无其事的反问道,是啊,所以呢?冥冥中似乎漏掉了什么,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从他的认知中剥离了,他捂住发烫的额头,另一只手松开提着的某个物品,易拉罐中余有一半液体砸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又轱辘着滚远,手指深入了头发间触摸到头皮开始疯狂的抓挠,想要宣泄掉某种莫名升起的烦躁与错位感。
待他再抬眼望去,哦,原来又犯病了啊,一切该发生的早已经发生,而偷生者将以己残躯缝危穹,如今他将行他过去不曾所做的勇敢之事,但愿……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