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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美原本热切的眼神，一层一层在眼眶里冻结成了冰。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媳妇，这就是自己一直宠着，供着的儿子和媳妇。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们问都不问一声，脑子里却全是害怕被自己连累。
陈大美没有继续往前走，知趣地后退了一步，自嘲地笑了笑，“天赐，你想多了，娘不是逃出来的，娘是放出来的。”
“县里来的同志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让我不要有侥幸心理，要是想争取宽大处理，就早点把知道的全都交代出来。”
“否则，原本没什么事儿，自作聪明的隐瞒不交代，反而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娘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就告诉了他们，那五百块钱不是我自己的，是我从张桂花家里偷的。至于张桂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钱，我也不知道。”
“然后，同志们就去调查了，调查完，那钱确实不是我的，我也没有做过其他违法的事情，就把我放了。”
“虽说偷东西也不对，可我偷的并不是真的钱，就是几张死人钱而已，又积极承认错误，表现良好，县里的同志对我批评教育后，就把我放了。”
“回家后，我听你爸说，沈副主任没了，怎么也是亲家一场，我就想着来送送。”
“哪知道，你们并不欢迎。”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反正纸也烧了，头也磕了，该哭也哭了，按照礼节，该做的都做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陈大美真的转身就往院子外边走。
沈秀华觉得这样把人赶走不合适，追了两步想拉住陈大美，却被万天赐先一步把沈秀华拉了回去。
“天赐，毕竟是你娘，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合适不合适，也分什么情况，现在她具体怎么出来的还不清楚，要是就这样贸然让她进屋了，一会儿真有人追过来，咱们要怎么解释？”
沈秀华激灵一下，诧异地看向万天赐，似乎是头一天认识这个男人。
万天赐太理智了，理智得让人觉得可怕，那个女人可是他亲妈，他为了不被连累，连亲妈都不信。连亲妈都不让进门。
“你怎么了？”万天赐意识到沈秀华的表情不对，直接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啊，我有什么不对劲吗？”沈秀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万天赐面无表情地道：“你的脸色好白。”
沈秀华只能尴尬地解释，“我爹没了，今天哭一天了，脸色不好，也正常吧。”
万天赐点头，“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愿她不是逃出来的吧，要真是逃出来的，就连姑姥姥也救不了她了。”
万天赐靠着门框，看着陈大美离去的方向，两行泪水从脸上滑落。
就连万天赐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两行眼泪，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如果陈大美真的是逃出来的，那么，刚才那一面，就是她跟陈大美最后一面了吧？
下次再看到的时候，陈大美脑门上会不会已经多了一个醒目的弹孔？陈大美会不会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万天赐有点不敢去想，行尸走肉般朝屋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