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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户参军只让吏员抱来近十年的资料，朱铭在阅读并记录之后，又亲自去户曹档案室。</P>
好些文吏都悄悄跟来，躲在门外偷瞧。</P>
新上任的知州，查看档案很正常。但近十年的档案看完，还要翻阅更早的，这就显得颇为怪异了。</P>
资料堆积如山，朱铭不可能仔细阅读，只让吏员找出每年的汇总。</P>
朱铭在纸上写写画画，几个协助办事的吏员，忍不住好奇望去。只见一堆歪歪扭扭的字符，还有十字交叉图案，十字图案的右上角区域画着曲线。</P>
放下手里的竹管笔，朱铭看着那条曲线，联系北宋历史开始分析。</P>
赵光义在位后期，濮州的客户占比为27，随后一直下降到20左右。（这是在休养生息。）</P>
随后跟辽国开战，客户占比开始飙升，一直升到超过30。檀渊之盟以后，客户占比又开始下降，大概降到了26。（这些波动，主要是因为战争破坏，以及战后安定恢复。）</P>
接下来又一路猛涨，至王安石变法初期达到巅峰，最高超过了40。（这是长期安定，开始加剧土地兼并。）</P>
从王安石变法开始，一直到元丰年间，客户占比跌至24。（这是王安石变法取得效果，百姓负担减轻。同时，也有盗贼作乱的原因，杀死了大量地主，使得土地得到重新分配。）</P>
但宋哲宗继位之后，客户占比再次飙涨。到了宋徽宗年间，变得跟坐火箭一样。（变法红利期过了，大户又开始兼并土地。宋徽宗的横征暴敛，加剧了兼并速度。）</P>
其实，濮州的土地兼并情况，在整个京东路还算轻的。</P>
南边的淮阳军（定陶）才叫疯狂，客户占比超过60。也即是说，六成以上的户口，都是没有土地的依附之民。</P>
其次是密州和郓州，客户占比都超过了50。</P>
接下来，朱铭又看人口和田亩数量变化。</P>
呵呵，需要承担赋役的口数越来越多，全州的田亩总量却在一直变少。</P>
同时朱铭发现，王安石是真牛逼，十三年的方田均税，直接让濮州的田亩数量翻倍。</P>
再看濮州钱粮的去向，三分之一输送东京，三分之二输送河北。</P>
朱铭恍然大悟，京东路之所以盗贼众多，不仅是因为被东京吸血，同时也是被河北前线拖累。既要供养首都，又要供养边军！</P>
整整三天时间，朱铭都在翻阅档案资料，然后制作出大量表格和图形。</P>
黄龟年审案审得疲了，抽空过来找朱铭闲聊。</P>
见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黄药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字？”</P>
朱铭反问道“官家下令在各州建立算学校，还刊印了《朱氏算经》，德邵兄没有读过吗？”</P>
黄龟年摇头“未曾读过《朱氏算经》。”</P>
朱铭没有口头解释，而是在阿拉伯数字旁边，写出相应的汉字数字。</P>
黄龟年对照着汉字数字，渐渐能将表格看懂，继而又看懂了那些图形曲线，颇为兴奋道“太守此法甚妙，化繁为简，一目了然！”</P>
朱铭说“德邵兄请看注释。”</P>
在几处关键数据的旁边，朱铭通过州志记载，都做出了文字标注。</P>
黄龟年刚开始还不明白，但反复对比数据和事件，惊骇道“又要盗贼蜂起了！”</P>
朱铭说“是已经盗贼蜂起了，还没成气候而已。只需要一场天灾人祸，盗贼数量必然陡增，又将发生杀官劫城的事情。”</P>
中的梁山起义，其实是对北宋末年，山东、河北两地起义的艺术性加工。</P>
宋江团伙属于先行者，规模不大，拢共也就几千人而已。</P>
后来又有张万仙、高托山、徐进等人，仅这三人的起义部队，总人数就已经超过45万人。另有刘大朗、贾进、徐大朗等人，规模都在三五万左右，还有许多人数过万的小型义军。</P>
《水浒传》里被宋江剿灭的田虎，其原型是河北义军首领张迪，聚众数十万，起义规模是宋江的近百倍。</P>
朱铭指着曲线图说“客户占比越高，土地兼并越严重。伱看这条曲线，占比超过30时，盗贼数量就变多，官府记载只有‘起盗贼’三个字。占比超过35，如果再遭受苛捐重役或天灾，官府记载就变成‘为盗者众’。濮州知州、监军被盗贼绑架，发生在客户占比超过40之时。”</P>
黄龟年对照图标和曲线，越听越心惊，同时又对朱铭佩服之至，起身作揖道“在下受教了，今后若是做了地方主官，我一定用太守此法画表制图！”</P>
朱铭继续说“各地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工商繁荣之地，必可容纳更高客户占比。”</P>
以前，京东路还有个莱芜监，那里的客户达到了80。因为那里有矿，还有铸币厂，而且地方还小，失地农民可以转化为工商业人口。</P>
而客户占比超过60的广济军（定陶），之所以没有遍地盗贼，是因为那里水运发达，河北、京东、淮南各路的商品都在那里集散。另外，广济军还紧挨着南京应天府（商丘），官方贸易也非常繁荣。</P>
朱铭还在统计其他数据，黄药师主动帮忙，不时请教各种表格的含义。</P>
天色已晚，朱铭收工回府“明日黄昏，家中设宴，德邵兄可带着家眷一起来。”</P>
“太守相邀，我一定前往。”黄龟年说道。</P>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