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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水插进来说：“衍射处理前你还是抽检一次吧，然后把要留下的那一小部分封装冷藏，其余的按计划方案完成后续处理。”
董芳转脸看看侧面墙上的时间显示器，“现在已近午时了，工序抽检看来也要等到下午才能进行。”
含香也侧转头看了看时间显示器，笑着说：“噢嗬，时间过的还真快。走吧，先到我的制剂总控办公室歇一下，喝杯茶。等会儿我们三人干脆在小餐室吃午饭，边吃边议一议彗星冰晶的配伍调试方案，好不好？”
“那现在就直接去小餐室吧。”杰水说。
“还是先去一下我的制剂总控办公室吧，顺便将我们原先草拟的这方面的一些资料带上。”
杰水望着董芳笑说道：“你说她是不是小滑头？明明是自己有资料要拿，偏说让我们去歇息喝茶，说的人心里甜丝丝的。”
三人都笑了起来，董芳笑着说：“这就是她最逗人疼的地方啊！”
杰水在牡丹宫309号套房外间接听完第三个手机视频电话后，时间已到了晚上十点半了。房间的外墙壁早已调整为光屏蔽状态，房间内开启了柔和的散射光源，使室内的陈设都透着和暧的色调。网视未开，周围万籁俱寂，越发使人陶醉在夜的静谧之中。
他坐在外间台椅上回想着刚才的几个电话，瞿欢和范启媛来的电话都很简短，就是打给李依然的电话，差不多聊了一个小时，最后总算使他答应尽快了结手头上的工作，到南极制剂室来工作一段时间。原本以为通完电话后心情会轻松一些，谁知反而难以平静下来，总感到有种理不明的思绪缠绕着自己。他在电话里力促李依然来南极工作一段时间，尽管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这次重要的制剂研究工作，但同时也有另一层用心——期望他挂心的两位大龄单身工作狂能在制剂研究的合作中产生感情火花的碰撞。现在李依然答应来南极了，可不知为什么，他的抑郁感仍然有增无减，心里空落落的，怆然若失。
杰水回想起七年前的一天，他兴奋忘情地拉着桂含香的手，告诉她，春艾答应做他的妻子啦。他感觉到她的手突然一阵颤抖，两眼愣愣地望着他，没忍住的泪珠顺着白净的面颊滚落下来。她忽然甩脱他的手，转身快步离他而去，让他呆呆的站在那儿发愣。
杰水记得，他与桂含香二十四岁时同年进所，从在科教室受训时起就成为好朋友。桂含香聪明机敏，专业能力很强，人又长得漂亮，气质清雅脱俗，是位口齿玲利、做事干练的冰雪美人儿。她对杰水特别的亲近关心，尽管杰水大她两个月，但在心里杰水却总是仰视着她，拿她当姐姐一样对待。她与杰水都是石成山所长特别赏识的青年才俊，是作为所长备选人才重点培养的对象。
王春艾晚杰水四年进所，她清纯热情开朗爽直，美如荷花，气质平和。与杰水一见如故，杰水把她当特别亲的妹妹关爱着。她的专业工作能力出色，与人交往热情诚恳，大家都很喜欢她。对桂含香，她也是姐姐长姐姐短的不离口，所以桂含香也特别喜欢她。
春艾对杰水一见钟情，杰水对春艾也关爱在心，但他们平时都忙于科研工作，并无特别的亲昵表现。现在他把这个最令他兴奋的消息，第一个告诉他感觉像姐姐般亲近的含香时，含香那种心碎的震撼、强忍的悲戚，使他突然明白，原来含香打从认识他时起就专一地爱恋着他。近五年的内心苦恋，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对她的打击是太残酷了。他捶着自己的头自语着：“我真浑呵！”
含香一下病倒了，整整病了一个星期。杰水几次去探视她，都被拒之未见。病好后，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石成山所长无奈同意她到南极制剂站工作了。自此，她埋头研究工作，在制剂方面干出了极其出色的业绩。可是，她至今仍孑然一身，拒绝任何人的婚恋示意，被圈子内外的人趣称为南极的牡丹仙子或冰雪公主。
自到南极后不久，含香又恢复了与杰水的交往，一种认真纯粹的工作交往。在两年后的新所长民主推选程序中，含香又是杰水的极力推崇者，并动员推崇她的不少同事改提杰水。杰水在学术研究上的成就也确实非凡，于是就在那一年顺理成章地接任了所长的位置。
一阵内部电话的铃声打断了杰水的回忆，他拿起听筒。
“喂，睡了吗？”是含香银玲般的问话声。
“没有。”
“那好，我刚洗了一盘新鲜葡萄，送给你尝尝。”
“好哇”，杰水放下话筒，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成半掩状。
不到两分钟，含香托着一盘鲜亮的翠绿色马奶葡萄，身着粉底兰花的棉绒长睡袍，趿着一双芽黄色平绒圆头拖鞋，深栗色直发过肩，湿漉漉的，一看就知是刚沐浴出来的。她进来后顺手关上门，笑容可掬地向他走过来。见他仍是白天上班时的一身穿着，脱口问道：“怎么，你还没有泡澡吗？”
“打了几个电话，不急，等睡觉前再洗。”
含香将一盘葡萄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顺手摘下一颗递给杰水，“快尝尝，味道挺不错的。”
杰水接过那颗葡萄，顺势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葡萄的清香合着含香沁人心脾的体香，简直使杰水感到有些迷醉。
含香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也摘了颗葡萄放在嘴里吃着，望着杰水说：“看来春艾这几天忙得很啦，你来的这五六天，她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你今天与她通话了吧，又讲了复儿什么逗人乐的故事了？”
“她今天没来电话。昨晚我给她去过一次电话，说起孩子，她也是十多天没有见着他了，想得不得了，但天天忙到半夜才歇下，没功夫回去看他。”
“复儿也怪可怜的，见爸妈一面也这么难。”
“忙完了这一阵子可能会好些的。他现在跟着姥姥姥爷，过得到是挺习惯快活的，我们不去，他也不想。”杰水说着，话题一转，“你知道我今晚与谁打这么久的电话吗？”
“与谁？”
“与李依然。”
“那个学究先生，你能与他打那么长的电话？”
“他怎么是学究先生了？他治学严谨、做事认真、为人淳朴、勤勉稳重，就是话少了点，整天在他的实验室忙。”
“噢唷，你评价好高呵。”含香开心地笑着，又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含着葡萄继续说，“给你讲个笑话，两个月前，他来南极工作了两天，从未主动讲过一句话，问他一句才答半句，整天呆在配伍间检验室不出来。头天下午六点，我去叫他吃晚饭，他抬头看见阳光透过墙壁照得室内亮堂堂的，忙说：‘太阳老高的，就吃什么晚饭？’说完又低头做他的事。我一看，急了，拉着他的衣袖说：‘等太阳下山再吃，还得两三个月，你甭活啦’！他‘哦’了一声，半天才红着脸明白过来是在南极，惹得大家笑了好几天。”
杰水忍不住笑起来，止住笑后说：“那是他把心思都用到工作中去了，红脸可能是你这个美人儿拉住他，让他窘的那样。”
“可能也是，那两天他的工作效率确实很高，给我们解决了好几个问题。”含香快活地说着。
“过两天他要过来了，这次我叫他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帮帮你，你也注意关照关照他。”
含香刚将一颗葡萄送到嘴边，听杰水这样说，就愣愣地定格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你不会是在旁边替我瞎操什么心吧？”
杰水听其言，观其神，知道他原先的那片好心完全是书呆子的想法，让含香知道了是会深深刺伤她的自尊心的。于是忙说：“你是一个替别人操心的人，你会有什么心让别人替你操呵？现在你这边的事情这么多，你一人在这里没白天黑夜地操持着。有个人来帮帮忙，不好吗？”
“那当然好，特别是像李依然主导这样的人，能力强、业务熟、埋头做、不多言，我是求之不得，有什么犯难的问题更方便请教。不过，即使他来这里，我也是会没白天黑夜的忙的，我不愿自己闲下来。”含香顿了顿，望着杰水含情地说，“只有你来这里时，我才会经常想着抽时间陪陪你，像自己唯一的亲人一样，总想在你身边多呆一会。”含香说到这里语塞，没再说下去。借着室内昏昏的散射光，可看见她两眼内已涌含着泪水，她强忍着没让其流出来。
杰水痴痴地望着她，望着他过去只知傻傻地当姐姐仰视，实际上内心深深爱恋着自己的美如天仙的高傲姑娘，情绪异常激动，许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含香率先打破沉默，她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语调凄婉地说：“可能我就是这个辛苦命，遇到事情能没日没夜地做，碰到你能没轻没重地说。我现在也不打算改变自己，我认命了。”
杰水也跟着站起来，望着含香难舍难分地说：“明天27号了，我打算下午赶去北极。登彗星的几个人已结束凌云台研训，28号上午他们就要起飞了，我一定得赶过去送送。你在此要好好保重呵！”
含香突然用右手抓住杰水的左手腕，说：“你这次把星宇也带过去吧，他与彩云好象在热恋着呢，让他去送送吧。”顿了顿，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我真后悔当年为什么那么矜持，没能及早向心上人坦陈自己的真情……”。
杰水两眼模糊地望着含香，声音哽咽地说：“哦，我……我明……明白了……”。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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