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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栏前挤成沙丁鱼罐头时，教导主任的搪瓷缸子正冒着茉莉花茶的热气。我数到第十八遍，食指划过油印纸上“初三（2）班“名单里并排的两个名字——陆川和沈南星之间隔着三个墨点，像是银河里偷跑出来的星星。
“瞧你这出息。“陈浩把校服甩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灌篮高手的T恤，“要不要把眼珠子嵌进玻璃橱窗里？“他故意把冰镇北冰洋贴在我后颈，汽水瓶身凝着的水珠落进衣领，惊得我撞上前排女生的马尾辫。
沈南星转身时，我闻到她发梢的蜂花洗发水香。她手里捧着刚领的新课本，最上面那本物理书夹着张浅蓝色书签。“好巧呀。“她眼睛弯成月牙，“我们班空调正好对着我座位，要不要...“
“让让！让让！“学生会的人突然挤进来贴海报。林宇轩站在人群中央指挥，他腕上的卡西欧电子表闪过冷光。我认得这个高二的学长，上周国旗下的演讲，他白衬衫口袋里别着派克金笔的样子，像是从《当代歌坛》封面走下来的明星。
沈南星突然踮脚朝那边挥手，腕间红绳滑落一串细响。林宇轩转头微笑时，我的圆珠笔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印。
班主任老孙踩着上课铃进来，解放鞋底沾着煤渣。他在黑板上写下“孙建军“三个粉笔字，最后一捺用力过猛，粉笔断成两截。“按身高排座位。“他扶了扶老花镜，“最后一排靠窗那俩男生，对，就穿七匹狼皮带那个...“
我僵在过道中央。沈南星正弯腰整理书包，她后颈发际线处有颗小痣，和那天喂猫时沾上的雨滴一样位置。老孙的教鞭突然敲在我课桌上：“你俩坐这儿。“他指着第三排正中央的位置，“市奥数种子选手和文艺委员，正好互补。“
沈南星噗嗤笑出声，从书包里掏出铁皮铅笔盒。打开时叮当作响，最显眼的位置躺着枚银亮的口琴。我闻到她作业本上的英雄牌蓝黑墨水香，混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
“借过。“她突然凑近，马尾扫过我摊开的英语书。我慌忙后仰，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前排陈浩转身冲我挤眉弄眼，课本下藏着最新期《电子游戏软件》。
午休时我在她课桌里发现那只千纸鹤。淡紫色信纸折成的翅膀上写着《致爱丽丝》的简谱，落款处画着个潇洒的“轩“字。食堂糖醋排骨的酸味突然涌上喉头，我抓起饭盒往外跑，撞翻了值日生的铁皮水桶。
“怂货。“陈浩在单杠上啃着光明冰砖，“知道林宇轩送过多少女生千纸鹤吗？上周二班班花收到的是《献给艾丽丝》，上上周五班那个...“他突然翻身跳下，冰砖滴落的奶油在地上砸出小坑，“但沈南星和别人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当她把千纸鹤拆开当草稿纸时，我看见林宇轩的签名和函数图混在一起，被圆珠笔划得面目全非。“这道题用韦达定理更简单。“她咬着真知棒在卷子上画辅助线，草莓味混着风油精的气息萦绕在夏末午后。
转机出现在周五的计算机课。486电脑泛着诡异的绿光，我趁王老师调试投影仪的间隙，在WIN95系统里偷偷申请QQ号。注册到第七次才成功，昵称栏闪动着“川流不息“四个字时，沈南星突然凑过来：“帮我也注册一个吧？“
她发丝垂在我握着鼠标的手背上，触电般的酥麻感让我错点了三次确定键。当戴着像素眼镜的企鹅头像跳出来时，她惊喜地指着屏幕：“好像我！“好友列表里唯一的头像亮起，验证消息写着：“南风知我意。“
那天傍晚我在日记本上画下两个对话框。陈浩翻窗进来时，我正在研究《当代歌坛》里的星座运势。“下周三秋游去西山。“他甩来一包小浣熊干脆面，“听说林宇轩是总指挥。“
教学楼突然断电的瞬间，我听见走廊传来口琴版的《星星点灯》。月光从窗户淌进来，沈南星的影子映在教室后墙，她对着林宇轩的千纸鹤练习折纸，叠好的纸鹤翅膀上却画满函数符号。
我摸出书包夹层里的Walkman，按下录音键。二十年前的磁带至今留着那段杂音：少女的轻笑混着蝉鸣，还有一句模糊的“其实我早知道分班名单...“。但当时我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像是要冲破单放机的塑料外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