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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已过两年光景,我业已十八。
自去年满洲国事件之后,东北局势已是愈加紧张,但鉴于南方覃城一带稍加缓和,我又终究是心结难解,终是咬咬牙请了几天假,乔装打扮之后回了一趟覃城。
云溪后山一带大概是由先前动乱所致,已是满目疮夷、面目全非,祖母的安身之所也根本是无处可寻。纵有万般悲痛无助,此时的我也只能为她用木牌立一座衣冠冢。
而当我再试图去找回我遗失的木匣时,却只被告知动乱之中昔日赫赫有名的春梨苑早已搬走,如今不知所踪。
其余的呢,我依照微竹曾留给我的纸条去了方南学堂,却只被告知并无其人,一种愧疚和担心之意油然而生。
而当年本已是强弩之末的江家已彻底破败,曾嚣张一时的江子华投奔了青帮,成了低声下气的狗腿子,倒算是解了我的一口恶气。
昔日我曾在戏班门口窥见的一隅繁华,这偌大覃城曾有过的车水马龙,如今都已暗淡了不少。
暮色将近,不知从何方传来几声枪响,为这座本就充满我痛苦回忆的城市更添上了一丝可怖。
我连夜赶回了泾城。
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秋风瑟瑟,卷起回忆翻篇。迷朦之间,我仿佛与五年前那异常寒凉的秋日里,那个趴在祖母床榻前痛哭的女孩隔空对望。时光匆匆,物是人非。
我伏在单人公寓内小小的书案上,忽的想起小时候,祖母曾跟我讲她经历过的腐朽的清王朝。
那时的有识之士都以为,清亡了,未来就光明了,可后来才发现列强依旧横行,真正的民主不过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军阀、党派...江山几度易主,百姓疾苦却仍然如故。
命运无常,有多少人不过似无根浮萍,漂泊之舟。而如今的我...亲人挚友或阴阳两隔,或天各一方。
而对于祖母曾留下的期望,木匣已不知所踪,至于她的孙儿,我也多次去泾城的军校打听,但当年的真相扑朔迷离,既有信息少之又少,一直也没有找到答案。或许如今唯一所幸的,是还能以诗书为伴。
可我的灵魂深处的自由仍然是被禁锢的,当局政府对编辑言论控制的极紧,心中的自由便迟迟不能从笔端流露,于是报刊之上鲜有民生疾苦,时局大事也需几经润泽修饰。
许多时日的忍耐终究是没能抵抗过青年的一腔热忱,再加之今日一返覃城,所见一目萧瑟...这动荡乱世中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执笔落墨,发正义之声而已,我为什么又要囚于种种枷锁之中,而不能像那些青年学生一样,勇敢一回呢?
我终是愤愤的拿起笔,一书这些年我所见过的不公。
可一腔快意难免引来事端。次日,副总编辑李应便严肃的给予我警告:
“这文章是你写的吗?兴宁报是泾城最重要的报刊之一,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内容如果流露出去,政府就会彻底将我们编辑部扼杀!你知道这后果有多严重吗?”
我不知他是如何从我桌上一众文稿之中发现了这篇文章,眉目狰狞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那张纸撕的粉碎。
“老李,快消消气。谨慎一点是好,但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嘛。”白以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李应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这文章虽然在她的桌上,但也指不定是就是外头大学生给的呢,现在的青年学生啊,愤愤不平的很。”
“就算是拿的也很危险啊!”
“哎呀,是是是。但是年轻人哪懂那么多,说教说教就是了,也别吓着人家了。”
白以安打发走李应,单独把我叫了出来。“青亦,我知道那是你写的。我很赏识你的热忱和勇敢,报刊存在的价值本也就是以文人之笔,为民发声。可如今的时局...还不是时候。”
他叹了一口气。“如今的时势下有太多无奈,有些路还长得很。要想改天换地,需要通过其他方式先积攒力量。不可一时快意,鲁莽行事。”
我虽颇有些不甘,可在他的身上,我似乎却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光亮,让我觉着这位先辈似乎也想努力撼动着这巨大的铁屋。
“还有像这样的文章,以后可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了,谁也不知道有心之人会做出什么。毕竟...我答应过那个人,你的安危不能...”他低声的说了些什么,又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谢谢您的提醒...我能冒昧的问一下,那个人...是谁吗?”
回想起当年来到这里的经历,我兀的想起那个当年将我从牢笼救出的黑衣人,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从先前的好奇、怀疑到感激,进而也有些担忧。两年以来,自那一别之后,他便杳无音信。
但我笃定,他和白编辑一定有所关联,只是我一直没敢开口。可如今既然提及了那个人,会是他吗?
“这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哦...好。”怀着些许失落,我也只好默默回到办公区。
暮色将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我揣着有些沉重的心情,拖着步子往回走。可在路上,我却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人在跟在我身后。
我不禁警觉的加快了脚步,可我感受到暗处之人却一直紧随其后,又与我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让我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我有意的改变了路线,在人群中穿梭,几条弯道后,终于感到身后之人大概已被甩开。我长呼一口气,一路小跑回公寓,匆匆推开门。
“哼,情报还算准确。”门后一个尖锐的声音让我猛然一惊。我赶紧想往外走,可一块黑布迅速的蒙在了我的眼前,随后我的嘴也被捂住了。
什么人?泾城的治安...也沦落至此了吗?难道是因为我的那篇文章?可是除了李副编辑和白编辑,我没有给任何人看过那篇文稿呀...
但这些不善来者并不打算给我更多思考的机会,我的脖颈猛然一疼,随即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