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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翌日，苏丽忍着因睡眠不足带来的头痛，于上午九点半踏进了公司。十点在小会议室有个管理层的会，对昨天的股东招募酒会做总结。苏丽去茶水间泡好一杯红枣茶，转身出来的时候，一个白衬衫男员工正要进来。两人在门口，你让我我让你，弄得进的进不去，出的出不来，苏丽忍不住噗呲一笑，闪在一边说，你先进来吧，白衬衫小伙子红着脸低头说了声谢谢丽姐，苏丽认出是江鸿。
开完会，苏丽、周莺、筠儿三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经过外面格子间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骤然想起：“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爱还在不在”“谁呀，用这么老土的歌做电话铃”？筠儿格格地笑起来，苏丽却直觉感到没别人，一定是那江鸿，果然，在郭富城的歌声响了三遍之后，江鸿急匆匆从财务室奔了出来。苏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工作笔记摊到办公桌上，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给大家分派任务，各自盯紧自己的意向目标，不用说，苏丽分配到的自然是唐铭凯。不多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周莺来约苏丽一起下楼吃饭，苏丽推说头疼没胃口，一会儿喝杯咖啡就好了。周莺嘟哝着说，咖啡有什么好喝的，我就喝不惯那苦叽叽的味道，一边说一边往外走，7寸跟的黑色漆皮尖头船鞋，踩出磕托磕托的声响。
苏丽拿出耳机，在网上找到周晓鸥版的《襟裳岬》，昨晚听得意犹未尽。男人唱慢歌，好比铁汉柔情，总是格外撩人心弦。白天听跟晚上听意境大不一样，听着听着，苏丽竟跟着旋律轻轻打起拍子来。有人敲门，苏丽叫来人进来，原来是江鸿。
“丽姐，我去吃饭，要不要给你带杯咖啡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喝咖啡？”
“刚才无意间听到丽姐跟周经理说的”
“这人倒挺机灵”苏丽心里想着，嘴上却道：不麻烦你了，一会儿我自己下去”，“丽姐不用客气，我也是顺手的事，要什么口味的？”楼下有家星巴克，苏丽只好说，那就来杯红茶拿铁吧。
苏丽从江鸿手里接过热腾腾的咖啡，执意要把钱给他，掏了半天手里的现金居然凑不齐一杯咖啡的钱，只好互相加了微信再转账，一阵忙乱加掩饰尴尬的嘻嘻哈哈，两人因为一杯咖啡就这样奇怪的熟络起来。苏丽的办公室有一面落地窗，窗前放置着一套沙发茶几，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带着窗外银杏叶的阴影，送完咖啡江鸿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苏丽便将他让在沙发上坐下聊起了天。
苏丽看着眼前这有着白皙皮肤的年轻男子，细长的眼睛，硬朗的脸部线条，整个感觉跟本地男人有很大的不同。于是问道：你是哪的人？江鸿答道：我是北方人。“北方人？北方哪里的？”对方迟疑了一下说“山西”，末了又加一句，“我之前在BJ工作”，“难怪普通话说得这么正”苏丽看出了对方不愿意深聊，只好自我解嘲道：“这么一问一答的好像我是居委会大妈似的”，忽然又觉着有点失言，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脸说：“在你们年轻人面前，我可不就是个大妈嘛”，语气里居然有几丝莫名的娇嗔，江鸿忙说“哪里，丽姐一点看不出年纪”，正说话间，周莺来敲门，一进门看见江鸿在，脸上立刻浮上夸张的笑容，打趣道：“我说今天怎么不跟我一起吃饭，原来是匀出时间跟帅哥聊天呢”。江鸿知趣地告辞，这边周莺还在冲苏丽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人一走，周莺立刻把门关紧，正色道：“你不会吧?赶时髦要闹姐弟恋啊”。苏丽感觉周莺也太过敏感了，半羞半愠地转向落地窗说：“你想哪去了？大家都是同事”。片刻之后，苏丽收拾起情绪转过身来问周莺：“找我什么事？”“薛行长那边要带一个项目过来谈，我俩先接待看看项目情况，人两点就到”。苏丽知道神通广大的周莺准是又挖到点什么抢手信息，要说周莺嘴多么不饶人也不令人讨厌就在于她身上这股子机灵劲，实干家做派。
下午两点，苏丽和周莺在小会议室接待了老薛行里的一个贷款业务员和一家生态农业公司刘总经理和他的助理，他们介绍说这家公司在老薛行里的1000万贷款快要到期了，借新换旧还有个时间差，需要鸿瑞公司为这笔资金提供一笔过桥业务。“小冯，贷款到期后什么时候能再贷出来？”周莺问贷款业务员，“走流程的话，也就最多两个星期”小冯答得很笃定。苏丽转头客气地问刘总“公司现在的经营情况怎么样，这笔过桥资金按公司规定还是需要提供担保的哦”，刘总答复公司目前经营状况还是不错的，主打产品生态鸡蛋在全省大超市都有在售，最近资金紧张是因为公司收购了一家饲料公司，付了首期款。
因为是老薛那边的关系，这笔业务苏丽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当下吩咐部门的业务员把过桥业务需要的资料清单提供给刘总，嘱咐按清单准备好资料，等公司经营会议审核过就签借款合同。送走刘总一行，苏丽叮嘱周莺：“薛行长那里可要敲死”“放心，这是老薛给的第一笔生意，砸了我看他怎么来见我”。
业务谈完，时间已经过了四点，周莺说了声我有事先走了，转眼就没了人影，筠儿今天倒是很意外地在公司待到了这会儿。苏丽去茶水间续水的时候，路过筠儿的办公室，瞥见她正靠在窗前打电话。当苏丽回来再一次从她门前经过的时候，筠儿把苏丽叫住了：“丽姐，进来坐坐”。
筠儿今天穿了一身白色波点的套裙，苏丽一进来，筠儿就站起来转了一圈，带着点孩子气地问“好不好看？”“好看好看”苏丽真诚地赞美。不过，这中规中距的花样好像不是筠儿的风格呢，果然，筠儿说道：“上次我看丽姐穿的黑色波点连衣裙真漂亮，我还从来没有穿过波点呢”，那倒是，筠儿一贯的大红大绿夜店风“碎花波点我都不大喜欢，可看丽姐穿得那么好看，一下就给我种草了，我喜欢丽姐的穿衣风格！”“我什么风格？”苏丽微笑着看看筠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苏丽个子160出头，瘦而不柴还有点小料，一身黑底白纹的连身裙刚到膝，拦腰一条黑色金搭扣的腰封不松不紧地把苏丽的身材勾勒得窈窕而不失端庄。
“这是斑马纹么?”筠儿伸手把苏丽略有点歪的腰封正了正
“是长颈鹿纹”
“哦？这就是今年流行的长颈鹿纹呀，我还纳闷长颈鹿长什么花纹呢”
“小时候没去过动物园看长颈鹿吗？”
“哈哈哈哈......”
两个女人把下午这段无聊的时光搅得活色生香，正说笑着，江鸿进来把昨天酒会的报销清单请筠儿签字，签完字，出门的时候跟苏丽略点了一下头便出去了。苏丽跟筠儿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筠儿率先打破沉默，朝门外撅撅嘴，使个眼色道：“江鸿是我招进来的，那天应聘来了好几个，就他最特别，大背头特别惹眼。”苏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点点头，嗯嗯了两声。筠儿继续说：“总觉得有点奇怪，但面试的时候对答也还不错，就留下了。”苏丽心想，这江鸿也不知是何等人物，谁人都要觉得他不一样，平白的又多了几分好奇。
下班时分，鸿瑞公司所在的RW中心，4栋宏伟的玻璃大楼里陆续涌出一群又一群的白领，大多是年轻人。三三两两把路边铺天盖地的共享单车蚕食一空，齐齐消失在城市晚高峰的洪流里。苏丽从地下车库里驱车出来，右转上了高架桥，一直向西，不堵车的话不过20分钟左右便能到家。这天的夕阳似乎格外绚丽，苏丽放下遮阳板，戴上墨镜也抵挡不住阳光的炫目。缓慢地行驶在车流里，苏丽忽然就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境，心里有莫名的恐慌，这种感觉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事后都证明会发生一些或大或小的闹心事。
回到家，苏丽只简单做了个番茄虾仁蛋花汤，配了几片提拉米苏夹心饼干算是晚餐。一个人的自由就在于拂去一些生活的浮尘，只要最核心的内容；一个人的不自由也在于没有浮尘的隔离，一切都那么触目惊心。秋天到来的时候，苏丽就要满38岁了，一个女人，过了35，外人再看不出年龄，自己心里也是明镜似的。苏丽洗完澡站在镜前敷面膜，浴室的镜子是女人的魔镜，自带美颜效果。镜中人从前饱满的面颊因胶原蛋白的流逝而变得清瘦，却使整个脸庞更加窄而立体，薄眼皮的杏眼，如今变得深邃，所幸眼眸更如一泓深潭。苏丽打开一瓶桂花香水，凌空在卧室喷了几圈，氤氲的香气让纷乱的心绪获得了几许抚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