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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参照江城本地的习惯,先是四个凉菜,又是一些硬菜,之后是羹汤、热炒,末了还上了甜品。
甜品是一道桂花糯米甜藕,一道酒酿水子。
甜藕在铜锅里炖足了火候,通体呈暗红色,藕孔里塞满了本地奎潭湖特产的红糯米。
大厨事先将藕切成一摞厚薄一致的薄片,每片藕夹在筷子上都颤巍巍地晃动,搁在圆碟子里摆了个盘,上面用勺子舀上熬的稀烂的桂花酱,一上桌就香气扑鼻。
霍克对这道甜品极其钟爱,大胡子上挂满了汤汁,有桂花甜藕珠玉在前,后上的酒酿水子更是让他期待不已。
酒酿是陵谷的圆糯米做的,糖分高、粘性足,味道酸甜,水子也是糯米粉搓成的小丸子,只比黄豆大些。
这道甜品得先用水烧开,下入水子,待水子浮起,再倒入酒酿,用勺子划碎。
接着一边倒入淀粉水一边用勺子在锅中快速搅动,直至汤汁逐渐浓稠,用勺子舀起拉丝挂勺,即可出锅。
酒酿水子口味随人各异,有人喜欢加入煮烂的红豆,有人愿意放芝麻馅汤圆。
但端上桌来却都是一盆朴素平常的菜肴,像极了中国人的性格,外表平静淡然,内里滋味丰富。
而霍克对这道菜兴趣极高,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很像奶油布丁,不过是米饭做的。
陈主任也颇为热情,给霍克舀了碗端到面前,霍克虽然此时还没有学会敬酒,但也知道这是中国人热情好客的方式,于是便用汤匙舀起就往嘴里放。
这下可把一旁的何妙儿给吓坏了,赶紧出声制止,这边陈主任也张大了嘴巴。
“hot!”
可能是外国电影看多了的缘故,岑济始终觉得霍克说的是“fuck”,不过侯筠坚称是hot。
霍克嘴巴烫的不轻,岑济赶紧找服务员讨来一杯凉水,让他漱口缓解一下。
饭毕,霍克夫妇返回招待所休息,侯筠跟岑济唠起了闲嗑。
“要我说,今天这洋人也算出了洋相!”施华亭用牙签剔着牙,刚才他光顾着干饭,对桌上发生的事没多少关注,听岑济复述了一遍后下了结论。
侯筠只是摇了摇头:“各个国家风俗习惯不同,我们也抱着尊重、理解的态度去接纳外国客人才是。”
“他到我们国家来是客,客随主便才是正理。”施华亭不依不饶。
眼见场面有失控的趋势,岑济赶紧打起圆场:“要我说,今天这事跟李鸿章那次有点像。”
这会儿地摊文学还没有兴起,什么《毒者》《知阴》《故事会》之类的读物也远没有流行,岑济一通“李中堂藕粉戏洋人”的段子,把侯筠、施华亭二人逗得够呛。
岑济跟着大部队回了学校,施华亭把手表等东西拿回宿舍,下午他们还准备去皖南大戏院去转转。
这戏院来头可不小,据说是有记载以来中国最早的城隍庙,始建于东吴赤乌二年。
那岑济可就不能继续在这晃荡了,只得从包里掏出鲁求英事先让自己带好的包裹,塞进了侯筠的手里。
“侯老师,我们队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不能再让我带回去,那真要羞死我们了!”
见侯筠要推,岑济赶紧开口劝了起来。
“唉,你们队里只要一有人来江城,都给我和老头子带东西,哪天我们一定要去你们队里当面感谢!”
岑济只是憨笑,以买汽车票为由先走了,侯筠把岑济送到门口便往回家去了。
“哟!侯导游回来了?下午不去服务外宾?”
“打你嘴,是陵谷的小岑,又给我们带了东西!”
侯筠一回到家,就把包裹递给了葛欣,自己则倒了杯凉白开,伸手抓起扇子摇着扇风。
“我知道,一定又是瓜子,我这一年到头嗑瓜子是不用花钱了。”
“把你那几个烂牙齿崩掉就好了!”
老两口拌了会儿嘴,葛欣便把包裹解开,里头果然躺着几大包瓜子,但瓜子底下还垫了几块布。
“这小岑,干事马马虎虎的,怎么把好布给包进去了。”
侯筠听后也站到葛欣身边,伸头看了一眼:“那不行,下次来得让他们把这带回去,现在棉布多紧俏啊,他们不是要办什么服装厂,正缺布嘛!”
葛欣把“布”投散开,突然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我们两个这眼睛真该换了,阿筠你看这是什么?”
侯筠抬头一看也笑了,伸手就夺了过去:“哎呀,是衣裳,他们服装厂产的吧?”
包里一共六件衣服,三大三小,正好是老夫妻俩的尺码,侯筠把衣服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便兴冲冲地上楼换去了。
这时候天气热,侯筠身上穿的是的确良的白衬衫,这的确良耐造是耐造,夏天穿在身上一流汗,风一吹就凉丝丝的,因此谐音“的确凉”。
可这布料却有一点不好,就是不透气,汗出多了就黏在身上,格外的难受。
因此老两口在家里一般都是穿着棉布衫,透气又清爽。
“老头子你看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侯筠走下楼,在葛欣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阿筠你穿什么都青丝(意为好看、漂亮),不像我穿什么都像是抹布挂身上。”
“净嚼蛆,不过这衣服穿着舒服,是棉的,我下午就穿这身去接待外宾!”
“陈主任可交待了,这接待外宾是外事活动,外事活动要正式,不能马虎啊!”
“我知道,有领有袖嘛!这不是又有领子又有袖子?”
葛欣向来是格外听老婆话的,老婆喜欢,那就随她去吧,便站在一旁给侯筠扇起扇子。
“这衣服样式看着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侯筠在葛欣肩膀上拍了一下:“电视里,电视里放过,有一集《祖国风光》放到八达岭长城的时候,有个老外就穿这个!”
葛欣一拍脑袋:“是了、是了,就是样式有些区别,那个领子是瓦楞的,蜷不溜秋的!”
“这衣服肯定又是小岑的主意,年轻人点子多,我看他们大队以后肯定搞得好!”
侯筠自打那次见了岑济掏出来的磁带机,就打心底里佩服这小伙子,自己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懂的可还真不如年轻人多。
岑济要是知道侯筠心里的想法,估计会有点汗颜,自己一个靠作弊的人,何德何能受如此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