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吧【m.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信鼎河山:从负罪含冤到平定天下》最新章节。
彭信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忽然有人拍打自己。他睁开双眼,见帐中并未点灯,一片漆黑,身前只看到一轮模糊的人影。定睛细瞧,才发现武忠赐正坐在他身前。
“都统……”
“嘘,我已禀退左右,不过私见朝廷命犯,终究不妥,你我小声说话。”武忠赐比划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
“武都统,我没有谋反,相信父亲也不会作此逆行。”彭信也顺势把声音沉了下来,言辞恳切:“您是否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帝突然下旨要把我家视为叛党。”
“安荣法也是今天上午突然带着谭大人造访大营,见我后私下传达旨意。我当初就是因为忍受不了人之间的争斗,所以一直请求外出领兵,求得一时清净,对京城的波动也总是后知后觉。朝廷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一点帮不上你。”武忠赐感慨道:“但你在我手下表现很好,令尊的品性也让人钦佩,没有看到实质证据之前,我对你们家都会保留善意。”
武忠赐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继续说下去:“但是朝堂的斗争往往比战场更凶险,至少在我这种老兵的眼里,战争规律还是更有迹可循的。你们是否被诬陷谋反不重要,现在旨意已经传出了,说明上意已明。不论京城中是要快刀斩乱麻,还是明正典刑以证效尤,历朝历代,只要担上这一罪名,总难逃一死,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彭信闻言,思绪变得清晰起来。现今圣上昭鼎皇帝又非不能亲政的儿皇帝,既然圣旨已下,不管有没有人挑唆,定罪谋反就说明皇帝已对彭家动了杀心。然而任何皇帝要恣意妄为,无缘由地诛杀大臣,必然会搞得人人自危政局动荡。所以,皇帝也一定是有着自己的铁杆支持者,为了共同的利益把我们家推入火坑。
想搞清楚这些的前提也得是不再被囚以后,不过武都统夜间私自来看望,难道还有生路?
“武都统,您既然深夜亲自来这里,是否有办法可以救我?”
“上意难违,如何能救你。行伍一场,我视你如子侄,终究不舍。明日安荣法带你出发,我会安排人与他同行,至少保证你能平安到达京城,路上不吃苦头。假设你死罪可免,能判流放充军,我帐下还能是个去处,别的我也帮不了什么。”
突然冒出的一点希望又再次破灭了,不过武忠赐愿意夜里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做出这些安排,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彭信想到此节,还是纳头拜谢。
武忠赐不便久留,说几句惜别的话便离开了。他知道彭信水米未进,便吩咐人给囚犯准备了饭食,又找人打了酒来。
军中没有什么精细菜肴,馕饼配酱和咸菜,还有一小条腊肉,酒也是士兵们自酿的浊酒。彭信也不计较,本来平日就是吃这般饮食。既然吃饱还是饿着都暂时改变不了眼下局面,又加饥饿劳累,索性甩开腮帮子吃了个干净。一壶酒下肚,也让整个人在这冷雨夜暖了起来,冲散了身上的疲劳。
他吃饱喝足,又迷迷糊糊睡去,一觉睡到天明。
转过天来,暴雨虽已过去,但外面依旧乌云浓密,细雨如丝。一早便有两个安荣海的手下过来,将彭信拉到帐外,押入囚车。这“囚车”本是营内拉货的平板推车,现在连夜在四周钉了一圈木桩,又在上面封了木板,倒也像模像样。
彭信窝在囚车里,看到安荣法在营前与谭邬和武忠赐作别,押着队伍离开。虽只押彭信一个,队伍却浩浩荡荡,“叛逆大罪”自然不比一般囚徒。安荣法依旧是昨日打扮,骑马走在最前面,趾高气昂。身边七八个人,显然都是跟他从京城一起前来的,不知道是官差还是仆役。昨天彭信看到的信使,也在其中。后面,则是整整一队五十人,全副武装的兵士协助押行。
彭信听得武忠赐在营门的命令,这队士兵要负责整支押运队伍在郩州境内的安全。待囚犯从宏江南渡,离开郩州地界以后大部返回,余下两伍会一直护送整个队伍前往京城。
营外的道路,已被雨水浸透,变得泥泞不堪。脚踩下去,浓稠的泥浆便迅速包裹住鞋底,需要用点力气才能拔出来,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整个押送队伍就这样走入了湿漉漉的天地帷幕中。
队伍出了大营,转向南行,一路众人少语。人群渐行了一个上午,也就走出十几里路。囚车不时陷在泥坑之中,拉车的军士总是要纠集数人费力推出,耽误了不少时间。
哪怕是南面远离正面战场的地方,道旁田地中,也只有肆意疯长的野草。它们杂乱无章地纠缠在一起,浓密处甚至有一人多高,有的已经开始发黄,在秋风中恣意摇摆。与城北一样,这里依旧渺无人烟。
进入僵持以前,郧军曾派出小股骑兵在阳津四周劫掠口粮,骚扰后勤部队,抓捕民夫作为劳工,而且抢了就跑,从不恋战,令梁朝军民苦不堪言。自那时起,大部分阳津附近的平民都被迁至江南,江北自此除了成建制军队移动,鲜见人烟。
彭信坐在囚笼之中,一路上摇摇晃晃,木栅又短矮,让人腰不能立。他实在想要出去伸展一下,便向队伍前方大喊:
“安大人,我要解手。”
“憋着,你个死囚还敢提要求。”安荣法听到彭信对他喊话,顿感不快。
“人有三急,这跟我是不是囚犯没有关系啊。要是我拉尿在车上,臭气逼人,那这些随行兄弟们岂不是难受。而且大家劳累了一上午了,你也让人休息一小会。”
这些士兵不是安法荣手下,被催促着雨天泥地里赶路本有怨气,一听彭信发话自然开始帮腔起哄。
“大人,你让人家撒个尿能咋地嘛。”
“你一个人在前面骑马,却让我们趟烂泥地,推车,总得让人歇一会。”
“都快到晌午了,让大家停下吃口饭呗。”
这样的抱怨声一时不绝于耳,安法荣见兵士有怨言,不想犯了众怒,强行绷住了脸:
“那你快上,就在道边。大家原地少歇,还有屎尿兜不住的也赶紧。完事了继续赶路。”
听闻安荣法同意,便有士兵上前给彭信打开了笼门,但身上枷锁并未解去,押着他走到道旁。
彭信寻了路旁一棵柳树前,一阵暖流倾泻而下。士兵之中也有走了一路需求相似的,众多人散落在路旁释放水压。一时淅沥雨声中又夹杂瀑布湍流和小河流水之音。
方便结束,彭信活动下手脚,伸个懒腰。随着拉伸,他扬起头向前望去。视线内一马平川,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土丘。土丘后,似被狂风卷起一片黑色的乌云,在低空中聚集。细细分辨,一大群鸟正从荒芜的田地中惊起,“哇——哇——”的鸦叫声打破了田野的死寂。
然而,空中回荡的声音,不止有鸦鸣,还有隆隆声响震动大地。黑点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土丘上,远处的荒草也一片一片地倒下,那是马匹齐奔的场面。
“敌袭——敌袭——”不知是谁发出了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