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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画巨匠北鸿大学时的女模与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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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时节的画室氤氲着水汽，四十支炭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里，北鸿嗅到一丝熟稔的松节油气息。石膏像们在帘幕后投下重叠的影，而新来的模特正褪去孔雀蓝罩袍，露出脊背上蜿蜒的淡青色血管——那纹路竟与徐悲鸿《漓江春雨》的笔触暗合。
“同学们注意肩颈转折。“李教授叩了叩《大卫》的基座，石膏像眼窝里积满九十年的尘灰。北鸿的铅笔悬在速写纸上微微发颤，他看见女模特的锁骨窝盛着从气窗漏进的雨水，随着呼吸漾开细密的波纹。
苏蘅推门进来送松香时，模特恰巧将长发拢向左侧。北鸿的铅笔尖突然戳破画纸——那截后颈的弧度与去年雨夜修复雅典娜时，苏蘅俯身搅拌石膏浆的姿态如出一辙。松香在电炉上咕嘟冒泡，腾起的白雾中，他瞥见模特尾椎处有枚朱砂痣，正对着《掷铁饼者》断裂的踝骨。
“同学，你的炭条烧着了。“左侧女生用手肘撞他。北鸿这才惊觉攥着的柳炭条在掌心自燃，青烟缭绕中，女模特忽然转过脸。她瞳孔里沉淀的铅灰色，正是徐悲鸿从巴黎带回的初代石膏像经年氧化的色泽。
黄昏的光线斜切而入，将模特的身躯剖成明暗两界。北鸿用橡皮擦出肋下的高光时，橡皮屑竟在空中凝成微型《骏马图》的轮廓。模特调整坐姿的瞬间，他看见她脊椎沟里渗出细密的石膏粉，在尾骨处聚成1937年中央大学的门牌号。
“还剩最后十分钟。“苏蘅敲响蒙尘的铜铃，铃声震落《拉奥孔》发间的蛛网。北鸿的素描纸突然吃透了潮气，女模特的侧影在晕染的线条中渐次蜕变——未干的墨迹爬上她现实中的身躯，在左肩胛化作展翅的雨燕，而画中人空洞的眼窝里，正生长出真实的睫毛。
暮色吞没画室刹那，所有石膏像同时转向模特。她的影子在霉斑墙上无限拉长，与《哭泣的缪斯》的投影交颈缠绵。北鸿折断的炭笔尖扎进虎口，血珠滚落处，速写纸上的雨燕突然引颈长鸣，衔着苏蘅遗落的翡翠刮刀消失在气窗外的雷云里。
散场时北鸿落在最后，发现模特褪下的罩袍下压着半枚带齿痕的银镯。内侧“中央大学1934“的刻痕正在渗血，将地砖上的水渍染成徐悲鸿穿越滇缅公路时的晚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