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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萦姝眼圈儿一酸，语气缓了：“你要好好活着才能等到誉王回来，若是城破了，他回来后找不到你怎么办？”
黎婉茹抬眼笑了一下：“城破了，我不在了，正好与他黄泉相见！但他敢丢盔弃甲、只顾保命地跑回来，找到我，又怎样？国破了家又何所依托？”
谢萦姝觉得心头暖了一瞬，她有一丝儿羡慕婉茹，至少她等待的人，还在。
她转头去看另外几个：“你们又是为什么不走？”
“黎家大姐姐说你定不会走，她也不会走，我们都不走--”赵寻芳开口：“你不要嫌我们累赘，我们留下来也是很有用的，我们可以做饭可以照顾伤员，你知道，男人们都上了战场，哪里有空做这些--”
“我和赵姐姐知道你要与城共存亡--”林若真也开了口：“我们也是这要想的。城破了，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即使撑着等来了救兵，可又能怎样？我们不愿意苟活于破碎的乱世--”
大越若是亡了，她们再逃，又能逃多久，即使逃走，接下来的日子还不是风雨飘摇。
谢萦姝没有多说，点头：“我知道了，嫂子定然也是这样想的，她也不会走吧？”
方才她就注意到了，大嫂没有收拾自己的行礼--
黎婉茹点点头：“我家除了父亲硬把母亲送走了之外，大家都没有走--”
谢萦姝看着几张被秋末的寒风吹得有些发红的脸，那些平日里用了无数心思去精雕细琢，现在却粉黛不施，反而显得生动的面容，笑了起来：“好吧！既然大家都不想走，就集中在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一起生为大越人，死为大越鬼！”
众位姑娘露出了笑意，点头的模样很是悲壮。
谢萦姝带着不肯走的众女子回到了皇宫之中，边帮着宫里女眷收拾、撤离，边收集起救助伤员时能用的一切物品，都送到太医院去。
太医院除了少数的人，都没有离开，周密在朱景行的指挥下，挨着去了城里的大药铺劝说大夫加入进来，同时筹集更多的药品。
谢萦姝让黎婉茹和林若真带着十来个不离开的宫女留在太医院，把所有能用来包扎伤口的物品都烧开水煮过，备用。
因盛京有十二道城门，届时都打起仗来，太医院人手肯定不够，她要女孩子们跟大夫学会怎样包扎伤口，好减少大夫的活计，腾出手救更多的人。
娇生惯养的林若真一想起血肉横飞的场面就开始发憷，脚开始发软，但她咬唇坚持住了，一丝不苟地学习着。
黎婉茹更是满脸坚定，目不转睛看着太医的动作。
她又将后勤的诸事托付给了赵寻芳，包括和户部的主事官员一道筹措粮食、锅灶、帐篷等--
赵寻芳即刻去找了户部刚上任的少卿上官弦，那个斯文俊秀，却又一脸正气的男子，他看着她带着一行女子匆匆而来，说明来意之后，露出了一抹惊讶却又敬佩的神色。
没有撤退的黎锦云看见了赵寻芳，跟着她一起来了户部，上官弦安排她负责供应点的事宜，而赵寻芳负责带着人朝着各个供应点运送物资--
正在太医院的时候，楚霞和初云也匆匆找了过来。
一见面，楚霞赶紧申明：“别骂我，不是我让初云留下来的，我说我要留下来，她哭哭啼啼的非要跟着留下来等六表哥--”
初云拉着谢萦姝的手，含着哭腔：“谢姐姐，不，嫂子，我要和你在一起，哥要是回来，我们一起等他。”
苦辣酸涩的感觉一下子冲上了谢萦姝的鼻尖，她伸手揉了揉，把痛苦连同泪水揉了回去，瞧着泪光盈盈的两个小丫头，她整了整神色道：“你们真的不走，就赶紧去把留下的妇孺全部召集到一起，分成几队人马，跟着大嫂和寻芳把军中做饭烧水的事情做好，让兵士们腾出更多的人去守城门--”
楚霞赶紧点头，拉起初云急匆匆地跑开了。
夜幕降临，城中一片沉寂，唯有北边的几道城门处，满满都是灯火，灯火从街道上汇集过来，又分为了几列长龙，每一列连成长长的线条，闪烁着通过了几道高大的城门，朝着城外的高山、树林、平原分散了而去。
城门之外，连成线的灯光长长地伸向远方，越远越小，最后成了一点点的莹光消失在黑夜之中。
秋末的凉风之中，点点的萤火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人更生萧索之感，点点光芒，仿似怎么也照亮不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高大漆黑的城墙之上，谢萦姝和黎婉茹、楚霞几名女子注视着远去的点点光芒。
黎锦云带着银珠和青藤来了，李青书已经护着周氏、谢萦华和家中的妇孺北撤了，家里不愿走的人都跟着她来了这里。
“大嫂，不，姐姐--”谢萦姝看着满眼的肃杀，沉静地道：“你该走的，我知道大哥给了你休书，你该走的--”
黎锦云与她并肩看着远处的一切，淡然地笑了：“我留下，非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和你一样，不愿意苟活于乱世--”
她伸手拉住了谢萦姝的手：“不管最终结局如何，我都和你在一起。”
是谢萦姝给了她勇气，她愿意陪着她走到最后。
秋风瑟瑟，众女子沉默在刺骨的寒意中。
最终，楚霞眼中含泪，叹了一声：“我娘是被我爹硬是抱上了马车，点了穴，才哭着离开的，她骂了我爹一辈子，却不肯离开他--”
远去的是希望，留下的是坚持，去留两牵挂。
林若真带上了些哭腔：“我是背着我娘逃过来的，不知道她现在在怎么哭--”
赵寻芳抚了抚她的肩头：“没关系的，我娘会陪着她的，我娘说她年龄大了，留下来也不中用，叫我多做些事，即使是死了，也对得起赵家列祖列宗--”
小姑娘们看着远去的火光，猜测着自家的马车走到了哪里，一时想起了家人，都有些难过，伤感了起来，细细的小声抽泣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