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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直播间里，许眠眠第27次将手指伸进喉咙。镜面瓷砖倒映着蜷缩在马桶边的身影，胃酸混合着酱爆龙虾的残渣在指缝间流淌，她盯着瓷砖接缝处发霉的黑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林医生的场景。
那天的消毒水味道比此刻更刺鼻。
"胃部黏膜脱落面积超过60%，贲门撕裂，食管二度烧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将CT片按在灯箱上，泛着青灰的影像里，她的胃像块被反复揉捏的破布，"再催吐下去，下次送来的可能就是遗体了。"
直播间突然响起特别关注提示音，许眠眠胡乱抹了把嘴角冲回镜头前。补光灯将她的脸照得惨白如纸，藏在桌下的左手却死死抵住抽痛的胃部，那里正随着呼吸泛起细密的刺痛。
"感谢'眠眠家的小枕头'送的火箭！"她笑着夹起第五块红烧肉，糖色在镜头下泛着琥珀色的油光，"今天挑战一人吃完十斤五花肉，点够二十万赞就再加五斤牛油火锅底料！"
弹幕疯狂滚动着"666"，没人注意到她吞咽时脖颈暴起的青筋。许眠眠机械地咀嚼着，肥腻的油脂在口腔凝结成块，恍惚间又看见病床上插满管子的母亲——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医院催缴单上的数字在手机屏幕闪烁，而直播间的打赏金额正卡在4982元。
"叮——"
特别提示音再次响起，她条件反射地扬起笑脸，却在看清弹幕内容时僵在原地。
【用户：假吃狗又出来骗钱了？上次直播吃的龙虾根本是蜡做的】
【用户：难怪永远90斤，催吐声我在隔壁直播间都听见了】
血色从许眠眠脸上褪去，叉子当啷掉进酱汁里。这些ID她太熟悉了，上周刚给其中三个寄过亲手做的雪花酥。胃部突然剧烈痉挛，她猛地弓起身子，打翻的火锅汤料泼在雪纺裙上，滚烫的液体渗进布料，却不及心头灼痛的万分之一。
"不是...你们听我说..."她颤抖着摸向关机键，指尖尚未触到屏幕，整张桌子突然剧烈晃动。二十个空外卖盒哗啦啦跌落，露出藏在桌底的塑料桶——里面堆满裹着胃液的食物残渣。
弹幕瞬间爆炸。
许眠眠跌坐在地，看着右上角观看人数从3万飙升到50万。私信图标疯狂跳动，最上方是运营主管刚发的消息："热度破纪录了！快哭着道歉，我给你买热搜！"
她突然笑出声，染着辣椒油的手指划过那些曾让她夜不能寐的恶评。原来真正杀死她的不是暴食催吐，是这条浸在流量毒液里的食物链。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好好吃饭"，可当她真的把吃饭变成武器，得到的却是全网狂欢的凌迟。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许眠眠正把最后半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她对着镜头慢慢展开皱巴巴的病危通知书，上面"胃癌晚期"的诊断日期是三周前。弹幕突然安静下来，五十万人看着她擦掉嘴角血渍，将诊断书叠成纸船放进塑料桶。
"这是你们要的吃播。"她举起整瓶止疼药灌进喉咙，药片刮过溃烂的食道像吞下无数刀片，"最后一单，记得打赏。"
当救护车破门而入时，直播画面定格在满桌猩红的呕吐物上。床头的安眠药瓶早已见底，而那个总是温柔说着"谢谢小礼物"的女孩，终于蜷缩成母亲临终时的姿势。
后来有人在医院垃圾场捡到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贴着泛黄的缴费单复印件，边缘用荧光笔写着："还差178元就能做胃镜了。"而当天直播收益恰好是178.88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