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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医院走廊泛着冷白的光，林深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得刺眼。他盯着诊断报告上的"渐冻症"三个字，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触到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最上方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最近一次通话停留在三个月前的凌晨两点十七分。
"林老师，您确定要放弃治疗吗？"主治医生将病历本推过来时，钢笔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响。窗外的梧桐树影斑驳地落在林深苍白的指节上，他望着玻璃外正在给学员示范演讲手势的顾沉，年轻男人凌厉的下颌线在阳光下镀着金边，领带还是去年生日时他送的暗纹款。
"我想把时间留给更重要的事。"林深收回视线，病历本扉页的油墨味混着消毒水涌进鼻腔。医生欲言又止的目光落在他已经开始僵直的右手，那支曾经在万人讲堂上挥斥方遒的钢笔，此刻正歪歪扭扭地签着放弃治疗的同意书。
雨点砸在落地窗上的时候，顾沉刚结束新锐培训师的颁奖典礼。水晶奖杯在他掌心里冷得像块冰，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林深缺席的VCR，那人穿着他们初见时的灰蓝色衬衫，站在空荡荡的阶梯教室笑着说："真正的教育不是雕刻，而是点燃火焰。"
手机在口袋里震起来，陌生号码显示着林深住院的楼层。顾沉扯松领带冲进雨幕时，想起半年前那个暴雨夜，林深撑着伞站在他家楼下，睫毛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小沉，我们分开吧。"当时他摔碎了玄关的琉璃盏，飞溅的碎片划破林深的手背，血珠渗进衬衫袖口的金线刺绣里。
"患者出现呼吸衰竭，家属呢？"急救灯刺目的红光里，护士举着病危通知书四处张望。顾沉浑身湿透地撞开安全通道的门，看见周晓晓蜷缩在长椅上哭得发抖——那个总坐在第一排记笔记的圆脸女孩，此刻正死死攥着林深的笔记本，扉页上潦草地写着：第47期TTT培训教案，标注日期正是他们分手的第二天。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长鸣时，林深正在给第108期学员录制最后的课程视频。镜头里的男人消瘦得可怕，却坚持系着挺括的温莎结，右手藏在讲台下方不住痉挛。当他讲到"共情力的三重境界"时，突然望着虚空温柔地笑起来："最高境界是明知结局不可逆，仍然愿意陪对方走完最后一程。"这句话在葬礼上被循环播放时，顾沉才注意到他无名指上从未摘下的素圈戒指，内壁刻着他们初见那天的经纬度。
葬礼那天下着细雪，顾沉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锁在保险柜里的录像带。黑白监控画面里，林深深夜独自在训练室反复练习左手板书，摔倒在地时碰翻了水杯，他就着满地玻璃碴继续爬向白板，颤抖的手指在墙上划出歪扭的"顾沉"两个字。最后一段视频日期停在确诊当天，林深对着镜头调整了二十七次领带，笑着说："今天要教大家如何设计震撼的课程结尾..."话没说完就弯腰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教案上，晕开了"临终告别"四个字。
火化炉启动的瞬间，顾沉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同台授课的场景。那天林深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转身对他眨眼，藏在身后的左手比着幼稚的爱心手势。而现在，他怀里的骨灰盒轻得像那年落在他们肩头的樱花，殡仪馆外不知哪个学员的手机在循环播放课程录音："...真正的告别从来不是蓄谋已久，而是某个平凡瞬间，你突然发现连疼痛都成了奢侈。"
后来有人在林深的电脑里发现未发送的邮件，附件是整整300G的培训影像，每个视频都标注着"顾沉专属教学版本"。最后一份PPT停留在空白页，光标固执地闪烁在开头那句："如果爱情有形状，大概像我右手最后能画出的弧度——"后面跟着个残缺的爱心，右下角小字标注：渐冻症第四期，右手功能丧失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