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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审讯室铁窗上的声音像是某种钝器敲击的暗号，沈昭将沾满碘伏的棉签按在手腕渗血的伤口上，金属手铐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监控摄像头早被关闭，这是司法系统里心照不宣的"特殊时刻"——当嫌疑人拒不开口时，总需要些非常手段。但此刻被锁在审讯椅上的不是毒枭，而是她自己。
"沈警官，这是你第三次拒绝在逮捕令上签字了。"刑侦队长赵振东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油墨印着的"周以深涉嫌职务犯罪"几个字被溅落的茶水晕染成扭曲的墨团。沈昭记得三天前他们还在共用一副耳机听《卡农》，周以深说那是他执行卧底任务时唯一能睡着的安眠曲。
解剖刀般锋利的白炽灯下，赵振东捏起她的下巴："你以为销毁了那批物证就能护住他？缉毒科调来的监控显示，周以深上个月在码头收了黑钱。"他掏出手机播放视频，画面里穿警服的男人接过毒贩递来的皮箱，转身时侧脸被路灯照得纤毫毕现——那道从眉骨斜贯至耳际的疤痕，是去年爆破任务中为救她留下的。
沈昭突然笑起来，喉咙里呛出铁锈味的血沫。那晚周以深根本没去码头，他们在城郊烂尾楼的天台上接吻，月光像融化的白银淌过他赤裸后背的弹孔伤疤。他咬着她耳垂说专案组混进了内鬼，必须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皮箱里装着微型定位器。
"你们要的认罪书，我签。"她颤抖着攥住钢笔，在"周以深利用职务便利收受贿赂"的指控栏写下自己名字。笔尖划破纸张的裂响让她想起两年前那个雪夜，周以深握着她的手教射击，子弹穿透靶心的瞬间他说："昭昭，要是哪天我脏了，你要亲手给我个痛快。"
地下车库的排风扇发出垂死般的嗡鸣，沈昭被反绑在水泥柱上，看着缉毒警从周以深的储物柜搜出成捆美金。他站在人群最外围，黑色夹克领口竖着，遮住了喉结上她昨夜咬出的红痕。"周队，解释下？"赵振东用枪管挑起他的下巴，这个动作让沈昭想起他们初遇时的场景——七年前在警校格斗场，周以深也是这样用拇指抹去她嘴角的血，说"你出拳的角度不对"。
"钱是物证科老王塞的。"周以深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刃，"上个月突击检查前夜，他让我保管点'纪念品'。"沈昭剧烈挣扎起来，捆缚的麻绳勒进腕骨旧伤。老王正是她亲手送进监狱的贪腐分子，三个月前刚因"立功表现"减刑出狱。
赵振东突然拽住她头发往墙上撞去，视网膜炸开的血红中，她听见周以深说："别碰她。"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露出破绽。三天前他闯进她公寓，带着海风腥气的吻落在她锁骨枪伤时，说的是："从现在起，你恨我才能活。"
审讯椅的金属扶手凝结着不知是谁的血垢，沈昭盯着单向玻璃后晃动的黑影。他们给她注射了吐真剂，针管推入静脉的冰凉让她想起周以深求婚那晚的月光。彼时他刚端掉跨境贩毒集团，勋章别在她婚纱上时说："等退休了，我天天给你煮醒酒汤。"
"为什么包庇周以深？"赵振东的皮鞋碾过她手指，骨骼碎裂声混着监控室传来的《卡农》钢琴曲。那是周以深的手机铃声，此刻正在物证袋里震动。沈昭突然明白他为何总在亲热时突然起身接电话——琴谱节奏是他们约定的摩斯密码，此刻旋律里藏着经纬度坐标。
"他在码头仓库..."沈昭佯装崩溃地报出假地址，看着特警队倾巢而出。当审讯室只剩他们两人时，周以深扯开领带捆住她血流如注的手腕，嘴唇贴着她汗湿的额角："物证科地下三层，冷冻柜第四格。"他塞进她掌心的U盘还带着体温，那是三年来他卧底搜集的司法系统保护伞名单。
防暴盾牌撞击门框的巨响中，周以深突然咬破她下唇。血腥味弥漫的吻像某种献祭，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气音说："记得给我坟前放卡农。"然后举起她配枪对准自己眉心。子弹贯穿颅骨的声音与破门声同时炸响时，沈昭才看见他藏在后槽牙里的氰化物胶囊。
三个月后的平反听证会上，沈昭戴着周以深的警号徽章走进会场。大屏幕正在播放执法记录仪最后影像：暴雨如注的码头，周以深用身体挡住射向她的流弹，毒枭的匕首捅进他肝脏时，他反手将定位器塞进对方衣领。镜头剧烈晃动间，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笑："昭昭...你的射击考核...还是没及格..."
U盘里的证据让二十三顶警帽落地，沈昭在结案报告上签完最后一个字，端起早已凉透的醒酒汤。瓷碗边缘有道裂缝，是周以深第一次煮汤时摔的，他说这道裂痕就像他胸口的弹孔，"都是为你留的印记"。窗外的雨和那夜一样瓢泼，她终于哭出声来，滚烫的泪砸在案件编号上——那串数字正是他们初见的日期。
殡仪馆的告别厅循环播放着《卡农》，沈昭把勋章放进骨灰盒，指尖触到暗格里的戒指。铂金指环内侧刻着她子弹的型号，周以深总说他们是互相嵌进骨血的弹头与枪膛。火化炉腾起青烟时，她对着监控镜头比划射击手势——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代表"任务完成"。
后来司法大楼流传着新的都市传说：每逢雨夜，顶层档案室会传来《卡农》钢琴声。值夜班的老警员说，那是在悼念一对永远错过的警号，他们一个刻在烈士碑上，一个嵌在审判席里，像两道永不愈合的弹痕，昭示着光明背后的蚀骨之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