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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星骸婆婆留下的海底暗道，玉凌霄的银发在幽蓝水光中泛起微芒。暗道尽头是座坍塌的龙宫遗址，断裂的玉阶上爬满会发光的藤壶。阿箩的鲛尾扫过残破的盘龙柱时，柱体表面突然浮现出流动的金色文字。
“这些是龙族纪年。“龟公的机关肢碾碎拦路的珊瑚，“记载着七圣雷劫前......“
话音戛然而止。三人同时看向正殿方向——半截断裂的穹顶下，有位青衣人正在擦拭石碑。那人发间别着青铜笔，腰间悬着的酒葫芦刻满卦象，最诡异的是他脚下没有影子。
“晚辈拜见守碑人。“龟公突然行大礼，机关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玉凌霄瞳孔微缩。那方三丈高的玄色石碑上，赫然刻着玉麟村祠堂的浮雕，连母亲袁莹生产时的雕花木床都纤毫毕现。碑文流转的暗红光泽，竟与他体内雷息同源。
“此碑名曰因果。“守碑人转身时，露出半张布满星斑的脸，“小友可知，你已在这碑上走过七遍？“
守碑人袖中飞出七枚玉简，每枚简片都映出玉凌霄不同的人生轨迹：有在断魂崖被炼成傀儡的结局，有在紫山觉醒龙脉统御妖族的画面，甚至还有化身魔神血洗四族的场景。所有玉简中的“他“额间都有龙角，却无一是银发。
“这些是归墟水镜照出的可能性。“守碑人指尖点在玉凌霄眉心，“但此刻你站在第八条因果线上。“
阿箩突然捂住额头追魂印，那些玉简中的画面让她浑身发抖：“所以...我们经历的追杀、牺牲，不过是万千可能中的一种？“
“是，也不是。“守碑人挥袖拂过石碑，玉麟村祠堂的地砖突然变成透明。地下十丈处埋着片青玉龙鳞，鳞片上缠绕的锁链正渗出黑血，“当年青龙圣君自断逆鳞，将半数龙魂封在此处。四族以为七劫圣体是钥匙，却不知真正要开启的是这份因果。“
龟公突然剧烈咳嗽，机关肢缝隙里渗出冰晶：“二十年前天机阁主让我守着的秘密，可是与此有关？“
守碑人没有回答，反而转向玉凌霄：“小友觉得何为善？何为恶？“
海浪声突然变得缥缈。玉凌霄想起码头暴走的雷光，那些渔民化作焦骨时的惨叫：“伤人性命即为恶。“
“那若有人为救苍生灭一族，是善是恶？“守碑人轻触石碑，画面变成人族大能屠戮龙族的场景，“当年青龙圣君为护海脉不毁，放任七大宗门剜心取血——这般取舍又当如何论？“
石碑突然化作流水，将三人卷入记忆长河。玉凌霄看见自己站在滔天巨浪之上，脚下是正在崩塌的猎圣神州。四族强者在云间厮杀，而他的雷光正无差别地收割所有生灵。
“这是你未来可能造就的劫。“守碑人的声音在虚空回荡，“若此刻取走逆鳞，归墟秘境开启时将释放被镇压的太古浊气——届时无论四族还是龙族，都将重演洪荒灾劫。“
画面突然转换。玉凌霄看见星骸婆婆跪在青龙圣君面前，用星云为代价换取逆鳞封印；看到玉圣老人年轻时在祠堂地宫发誓，愿以毕生修为镇守因果；甚至窥见阿箩的前世——她原是守护归墟的鲛人祭司，为警示灾劫而自愿堕入轮回。
“天道无常，唯因果不虚。“守碑人将青铜笔掷入长河，激起万千涟漪，“你道四族贪婪，可若没有当年龙族独占天地灵脉，又怎会引发七圣叛乱？你恨追兵残暴，却不知那些被炼成傀儡的修士，前世多是遭龙族屠戮的遗民。“
龟公突然拽住玉凌霄手腕：“别被幻象迷惑！善恶哪有这般非黑即白......“
“正是如此。“守碑人轻笑，长河幻象瞬间破碎，“我说这些不是要教你道理，而是要你明白——执着于善恶之辩，才是最大的业障。“
返回现实时，守碑人手中多出盏青铜灯。灯芯燃着青色火焰，火光中漂浮着玉麟村祠堂的虚影：“逆鳞就在此处，但取鳞需过照胆石。小友可敢直面本心？“
阿箩忽然挡在玉凌霄身前：“我去取！追魂印发作时我看到祠堂地下有......“
“让他自己选。“守碑人灯焰暴涨，祠堂虚影中浮现出袁莹消散前的画面，“你母亲临终前用最后生机在你眼中种下禁制，这才压制住七劫雷种十年。如今要破这禁制，需先解因果结。“
玉凌霄踏进灯焰的刹那，周身场景已变。祠堂地宫中央矗立着布满剑痕的赤色晶石，石中封存着片流转七彩的龙鳞。当他伸手触碰晶石时，石体突然映出七重幻影：
第一重是襁褓中的自己吞噬父母生机的画面；
第二重显出玉圣老人苍老的真正原因——他每十年需用自己的先天罡气加固逆鳞封印；
第七重最是骇人，竟显示阿箩前世的鲛人祭司身份，而她腰间银环正是解开归墟封印的最后钥匙......
“现在明白为何断魂崖要活捉你了？“守碑人的声音从晶石中传出，“你与这姑娘的因果，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种下。“
晶石轰然炸裂时，玉凌霄手中多出片温润的青色龙鳞。阿箩的银环突然飞起与逆鳞相合，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太极图案。龟公的机关肢突然自动解体，露出藏在其中的半卷《归墟志》。
“原来如此！“龟公颤抖着展开残卷，“天机阁主让我保管的并非书册，而是机关肢里藏的龙血砂......“
守碑人却望向东方渐亮的天光：“该来的总要来。“他弹指击碎青铜灯，灯油化作青鸟飞向海面，“三个时辰后，归墟潮汐会将你们送回玉麟村。但记住，取出逆鳞意味着......“
话音未落，整座龙宫遗址突然下沉。玉凌霄在激流中抓住阿箩手腕，龟公用残存的机关零件结成气罩。当海水灌入祠堂地宫时，他们看见袁莹消散处的土地裂开缝隙，那下面沉着口刻满星图的青铜匣。
“先别碰！“龟公突然厉喝，“匣子上有血祭封印，至少需要......“
阿箩的银环突然发出悲鸣，追魂印的红光穿透千米海水。玉凌霄望向海面隐约可见的血色楼船，逆鳞在掌心烙下灼热的印记。守碑人最后的告诫随着气泡上升：
“记住，当你凝视因果时，因果也在凝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