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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随着一声清喝,一个灰色身影从山脚下直奔上来。来人身法极快,不过眨眼间,已经上到山顶。这灰衣汉子三十六七年纪,星眉朗目,国字脸,下巴上湛青的胡渣,自有一股莽苍之气。江湖路远,风刀霜剑,这汉子在十里红尘中翻滚数十载,却好似并未受到摧残,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方轻柔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爱上他,江湖上多少少年子弟因此恨死了他,可是谁也拿他没办法,谁叫他是庄怀月。
看到山顶上等候他的青年文士,庄怀月眼里掩藏不住的激动,一把揽住文士的双臂,道:“三弟,你还是来了!”
那被揽住双臂的青年文士著浅白长衫,头戴文士巾,手里拿着一只玄黑短笛,被中年大汉晃动双臂,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应着道:“大哥召唤我,我岂敢不来。”
那大汉“哈哈哈”笑了起来,忽然面色一沉,道:“这么说,你并不是想见我咯?”
文士一愣,有些怔忪,忽见大汉促狭地挤了挤右眼,这才恍然大悟。“大哥,没想到三年多没见,你这个江湖上人人都说严肃稳重的‘神手’庄怀月竟然也学会了开玩笑。”
大汉又哈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手摩挲着下巴。他的胡须又黑又硬,而且长得极快。今天早上出门前刚刮干净,这到中午时分就又长出了短短一截。那青衣文士却面白无须,生的颇为俊美,一双星目顾盼生辉,惹得江湖上多少少女暗恋,多少糙汉子羡慕。“玄笛文士”方应真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不知道大哥这次急着唤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方应真知道以庄怀月的性格,若无十万火急之事,不可能以“千里江陵一日还”的传音秘术紧急召唤。
庄怀月却搓了搓手,道:“难到没事就不能召集兄弟,大家伙聚上一聚么?上次雁荡山青云坞六分塘一别已经三年多,为兄甚是想念二弟和三弟呀!”方应真这次学了乖,点了点头,道:“我也甚是想念二位哥哥。不知道二哥现在到哪了,申时之前能否赶到。”
“你二哥潇洒自如惯了,万不会如你我二人这般提早跑来,但也绝不会误时。”庄怀月道,“索性时候尚早,咱哥俩先说几句闲话。哥哥最近遇到一件事,颇有些费解,你知道哥哥素来鲁莽,脑子不如你们灵光。你帮我开解开解,可照?”
“大哥您见外了!反正咱们还要在此地等二哥来,您但可细细说来,小弟驽钝,尽力帮您思量思量。”方应真忙不迭道,心里暗暗有些吃惊。天下能让庄大哥吃惊不解的事情,绝非容易之事。
庄怀月缓缓开口:“那天我过了‘小不周山’,进入山脚下的‘莫贤镇’,正值晌午,肚中饥饿,就随寻了街边一家酒肆,点了些酒菜。那酒肆不大,摆放了三五张桌子。在我右手边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三位汉子,看样子已经酒足饭饱了,坐那剔牙闲聊。这三人均是劲装打扮,腰间悬着入鞘短刀,长一尺二分。”“这是江北“七尺盟”的人。”方应真道。“不错,”庄怀月点点头,“这三个汉子应该是‘七尺盟’外三堂的弟子,论功夫在江湖上也算是好手。只是‘七尺盟’的势力盘踞江北,甚少涉足江南,在这小南偏僻小镇能一下子见到三位,颇为意外,我不免稍微留心了些。”
这三位正是“七尺盟”外三堂之“虎啸堂”的副堂主“破军刀”杜怒门,“破阵刀”温大拿,“破风刀”马尚来。三个人压低了嗓门说话,可是在庄怀月耳里听来,如同侃侃而谈没有任何区别。只听杜怒门道:“……还是需要备些薄礼。”马尚来道:“周通是江南武林领袖,三个儿子也都是一方巨贾,寻常珍宝恐怕入不了他的眼。”杜怒门道:“所以,咱们索性就别费心思了,反正稍后,嘿嘿~~”他笑声奸诈,不怀好意,另外两个人也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庄怀月听得明白,“七尺盟”是要打周通的注意。“七尺盟”近十年崛起于江湖,除了盟主雷动武功深不可测之外,盟下“风麻燕雀”四大高手,个个心狠手辣,功力通玄。周通是江南武林领袖,素有江南孟尝之称,急公好义,素有侠名,但是要论真实功夫,称不上一流,江南武林朋友尊重老人家古道热肠而已;他的三个儿子更是功夫平平,连江湖中人都算不上,纯粹做生意而已,不知道怎么就被“七尺盟”盯上了呢?
庄怀月霎时动了好奇之心,暗中打定主意,要跟着这三个人,且要看看这三人和七尺盟玩出什么花样来,若要遇到不平事,免不了要插手管上一管。
这三人起身结帐,出了小店。庄怀月好整以暇,没有立即跟出去。吃了差不多,他伸手到怀里摸铜板来付账。就在指尖刚刚摸到铜板的一刹那,庄怀月心头摹地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大漠孤烟直的苍凉,落日楼头断鸿声里的凄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
天地忽为之悲切,万物突为之肃杀。
庄怀月全身的汗毛孔霎时炸裂开来。
这股没来由的苍凉、凄凉和悲凉,在胸臆间激荡,他仿佛从心脏里听到一声呼唤,然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奇经八脉都在响应这一声呼唤。
一瞬间,庄怀月觉得身体像要撕裂开,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器官、每一个骨头都获得了独立的生命般像要奔离自己的身体,要突出藩笼,要破体而去,要龙飞九天龙战于野。
更让他惊恐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他身体里面会破碎成一滩烂泥,但从外表看起来,整个人却只像睡着了一样安详。
更可怕的是,庄怀月根本无法调动内息去压制心肝脾肺肾肝胆胃肠的激走奔突。
他痛不欲生,体内怒火燎原,却找不到发泄口。他想要狂呼长啸,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原来咽喉和声带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数十年江湖风险,庄怀月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的手甚至还没来及从怀里抽出来,他还没有看见敌人是谁,生命之花就要枯萎了。
他只能等。
等着心脏再一次“嘭”地一声巨动的时候,庄怀月把残余的内劲集中在心脏处,只听“啪”地一声,一道黑线从他胸口部位激射而出,弹在酒店中间支撑屋顶的木柱上,转而直奔西南方向的地面,“噗”一下直直没入堂下黝黑的土地之中。
地下传来一声闷哼,看起来有人受了重伤。
地面如波浪一般抖动起来。这酒肆地面,经年累月无数人走来踏去,早已坚如硬石,竟然有人躲在里面。
地面一抖,庄怀月整个人立刻能动了起来。
霎那间地面恢复了平静,庄怀月也静静地坐着那里,右手依然探在怀中,只是胸口位置的衣服破了一个小口子,铜钱一般宽。
“江湖上诸多杀人手段,要论杀人无形,当属你‘走尸人魔’列屠心最为厉害。”庄怀月头也没转,声音却往东北方向飘了过去。酒店里早就没有一个人,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屋外东北方向却传来了嘶哑的声音:“你果然——”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吸了一口气,显然刚才的一枚铜钱让他受伤颇重,这一说话,牵动伤口疼痛,不得不停下来,“果然是‘神手’。你是怎么破了我的魔功?”
庄怀月淡淡地道:“我也破不了,只是我恰好运气好,胸口的位置有个小口袋,里面放着铜板,你知道的,我穷得很,就这么几个铜板,得贴身藏着才放心。”
屋外的人似乎有点纳闷:“这跟铜板有什么关系?”
“你的‘先天无形入地大搜魂’委实厉害,但是似乎还没有练到最高层,所以无法一下子控制全部脏器,当心脏跳动剧烈的时候,其他器官的幅度就会变小,等到肝脏跳动剧烈的时候,心脏的跳动又会减弱,如此反复下去。我在五脏六腑第三次跳动的时候发现了这个规律,小小地利用了一下。”
门外一阵长久的沉默。
良久,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是的,我只练到第三层,从古至今,除了这门功夫的创始人,还没有人练到过第四层。不过,一般人根本没可能发现这个规律。”
庄怀月不置可否:“可能因为我不是一般人吧。”
屋外再度安静下来。
庄怀月慢慢地站起了身,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一口鲜血却是抑制不住,喷洒出来。他这次险胜列屠心,受伤不轻。
“走尸人魔”堪称魔道第一高手,在江湖中已经成为一个恐怖的传说,没想到这次出现在“莫贤镇”这样一个偏远之地。此地地处丘陵,土地贫瘠,水土不沃,物产不丰,交通不便,无论是六大门派,还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大小帮派,无一在此设立分堂,派驻人手。眼下,绿林第一大帮派江北“七尺盟”和魔道第一高手均在此地出现,庄怀月搜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什么。
也罢,索性暂且不去想。料想“破军刀”杜怒门,“破阵刀”温大拿,“破风刀”马尚来三人去得差不多远了,庄怀月动身追了下去。却不料这一去,却引出来七星潭夜闯离火阵,半月岩力斗霜刀剑,白首峡大破燕麻雀,弃子林独战一阵风。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