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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自来温润,今年却难得遇雪。
这是六年来的第一场雪,雪花落在红色皮质手套上,那片小小的雪花晶莹美好,在指尖化成水滴......
六岁的白幺幺,逃过小叶紧盯的视线,偷跑到了凉山小筑门前,她记得,上次瞥见的桃林一角,还是满满的青色小果,今日下了雪,就满观了桃林的春夏秋冬了,话本上说,这是圆满……
她还不懂圆满,但坚信那是像胡同里那林家糖果一样美好的事。
今次,小筑的门居然是开着的,凉山小筑是严家的别院。
严家,她是知道的,有次次为她备着林家糖果的严爷爷;有不苟言笑但总爱笑着点她鼻尖的严叔叔;有看着温和可眼神狠戾的严督军的夫人;还有她未来温润的小相公严霁玥……
可这凉山小筑却是从未让她进过的一处,满山桃树不过是锁起来的景,向来自生自灭的。
看着那门悄然敞开的缝隙,多年来刻在骨子里的矜持让她克制住孩童的顽劣,强压下了打开门狂奔进去的冲动敲了门,许久没人应…
“您好,请问这里有人吗,我是白家女儿幺幺,严督军认得的,我可以进来拜访么?”
小女孩儿贪玩的心思难掩,却还用得拜访两字,严督军,白家小姐.......
严崇勖平躺在山脚,身边散落着一堆破旧衣物,呵,她,怕也是来践踏我的吧。
“进吧”
得了应允,幺幺欢快地推开那扇名为圆满的门
一眼就看到山脚十来岁的男孩儿,眼睛里暗淡无光,明明是有些女气的流云眼却有着仿似督军夫人眼中那般的狠戾。脸颊消瘦,头发凌乱却干净,衣物缝缝补补却一丝不苟,那样不雅的胡乱躺在地上尚还有着一丝矜贵。
她走近他,微微行了礼,“我叫白幺幺,请问小哥是严家人么?你叫什么呀?你日后住在这里吗?可以让我去山上走走么?”
“我不是,你真吵。”
嗯,果然不好相与,哪有这样与人讲话的道理嘛
她走过去,继续问道,你回答的哪个问题嘛,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我可以进到桃林里玩嘛。
少年眉头一蹙“你怎么这么多话。我,不是严家人。”
严家,那个肮脏的地方,他这辈子本都不想沾上关系。
那个薄情的男人,还有他再娶的恶毒妇人,哪里会和他们产生关系呢。
那个恶毒的女人,查封了药馆,逼死了母亲,却放了他,许了他日后严家大公子的身份,把他扔在了这里“权衡”要不要做她们母子的傀儡,在人前,全了她所谓的良善。
竟,当真以为他年幼无知到会对他们所谓这收留感恩戴德么,天真地以为他看不懂那害死人的药是谁的手笔么......
严家,他终究会让他们后悔费尽心思把他找回来的。
猛然睁开仇恨的双眼,看到眼前聒噪的少女,少女娇俏,肉团一样的小脸上嵌了两颗纯洁如冰晶般的眸子,映着自己此刻的颓靡。
那面容姣好心性简单的娇娇女出现也不知是种嘲讽又或能说是治愈,冥冥中的事谁又知道安排向何处呢。
“这是传说中的仙果么,西王母的大蟠桃?在这个季节里还能保存下的,一定是了吧,是仙果,仙果哎!吃了怕不是就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了呢”
少女的手中是颗红色的果子,那表皮已干皱果实却也看得出完好。
严崇勖心里也觉惊奇,却因心性使然,道“不过是品种特殊罢了,真是幼稚”。
幺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也并未因他的话沮丧,自顾地擦净了果子,递了过去。
“第一颗仙果,就像是第一剂药,定是最最灵验的了,你吃了它,可以长命百岁,无灾无难了,这样就不会难过了呀。”幺幺灵动而甜美带着孩童独有的娇憨。
严崇勖微微坐起身,长衫微敞,修长的手指鬼使神差般伸向那果子,稍一抬眸。
初雪晶莹,似有若无的棱角在阳光下折映出片片斑驳,少女灵动而娇艳,在那优美得寂寥的背景板上,仿佛自成了束明媚的光。
果子外皮已然皱缩,而那果肉却饱满多汁,清甜的异常,小崇勖很是强烈地想压下这甘甜的错觉,心想,此景,我怎么敢觉出世间尚还有甜处,该牢记苦痛与仇恨。少年心态的欲盖弥彰,他一手扔开手中的桃子,面色愁苦嫌弃异常。却也未言语。
女孩儿手中第二颗桃子被褪去干裂的皮,缓缓送入口中,那甜度胜似林家糖果一般,这奇异的口感加深了孩童幼稚执念,想是这少年不喜甜食,可想来仙果吃了定是有好处的,幺幺细心剥下手中另一半桃子皮,眨眼跑到了严崇勖的面前,一手猛地遮住了他的眼。
“你做什~~”少年还没从这看似软糯的小娃娃一连串的举动中回过神,口中已被甘甜果肉占满,少年迫切想着开口说话也只能被迫囫囵吞着这半颗桃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味觉影响了心情,再抬眼时,男孩眼中的世界也沾染了丝丝甜意,女孩儿甜美的笑容再也不显得与他心情突兀了,那景色清凉,美轮美奂,仿佛可以带走一切瑕疵般的感伤。
幺幺只记住了崇勖绝美的流云眼,而幺幺的娇俏和那“仙果”的甜美却从此由少年的眼和味觉,流淌入心房最柔软那地方。
初雪,崇勖那时仿佛已然失去了一切的,却遇见了闯入的她,似乎在无常的手中把他拉回人间般,把她认为是仙果的第一口,她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了他呢,是个多傻的姑娘啊。
雪花纷乱,少年拾起散乱一旁的包裹,披着单薄的长衫,高冷依旧,但少年的心已然坚定下来,放下那悲痛,带着幺幺给的温暖,向前走下去。似乎一切又重新有了意义。
早已忘了,初见时,那少女的吵闹是多么得让他想要逃离开来。人们说孤独深渊的人,再也看不到美好,但是光入了眼就再也舍弃不掉。
桃之幺幺,逃之夭夭——辗转,却仍记挂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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