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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这阮老五还是被单独存放在一个冰窟里了。
南中并不缺少这样的冰窟。
南中多熔岩地形,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喀斯特地形地貌”,地下溶洞很多,万年不化的冰河,也不少。
沈腾曾经单独和朱武聊过此事,朱武只关心一件事情:“若交趾阮氏真来人赎,该提个什么价?”
沈腾却淡淡一笑,道:“等量黄金。”
朱武十分不解:“什么叫等量黄金?”
“就是这死鬼尸体有多少斤重,就拿多少黄金来,否则,免谈!”
朱武大惊失色,觉得沈腾想钱都想疯了,魔怔了吧。
虽然内心依然充满疑惑,但他还是当即派人去将那尸首清洗一番,又往身体里灌了不少的水分,再专门给他雕了一个巨大的冰棺,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了,这死鬼金贵着呐,咱兴古郡能不能发一大笔横财,就看这大宝贝儿咧。”
他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亲一口。
郡尉府派了专门的士卒前去守护冰河冰棺,绝不可有任何损害。甚至还寻求医术高人,将这尸首的伤口都做了很好的处理。
变质,便是贬值——这道理,朱武很懂。
所以,当交趾阮氏代表团在郡尉府表达来意后,朱武心里那个激动啊,难以言表!
但他又不得不假装镇定,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淡定,淡定,淡定啊——等量黄金交换……”
阮汉生懂汉语,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所以,双方的交流尤其便利通畅。
双方都是爽快人。
事情本来就十分简单明了,根本不需要扯皮拉筋的。
朱武的开场白十分精彩,完美:“阮英雄不幸殒命我兴古城,我方也甚是遗憾。尸首嘛,保存非常完好,这是你阮氏英豪,我兴古郡也不想侮辱一个死者。要不,贵方代表还是先去看看尸首吧。”
这正是阮汉生他们最期待的事情。
其实,对于阮老五的尸首是否还存在的问题,他们早已不抱多少希望,腐烂都是好的了,只要还有尸骨在,大不了一把火烧了,带些骨灰回去交差。
甚至,这同行的几人还做了更加不堪的准备——随便找一具尸骨焚烧了,将骨灰带回去交差。
所以,当郡守大人不仅没有为难他们,甚至还说出了“尸首保存十分完好”的言语时,他们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也因此,当他们真正来到冰河,看见那巨大的冰棺,以及里面躺着的栩栩如生的阮老五时,这几人彻底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接下来的谈判,显得顺畅却又魔幻。
朱武就一句话:“等量交换!”
当阮汉生彻底搞明白什么是“等量交换”的含义后,尽管阮氏豪奢冠交州,却依然被吓得跳了起来。
“不可能!”阮汉生几乎要暴跳如雷了,“郡尉欺我阮氏无知否?狮子大开口,也不该是郡尉如此开口法吧。”
“嘿嘿……”坐地起价的朱武此时早已成竹在胸,“此时不拿捏你,更待何时?”
“寻冰河,凿冰窟,雕冰棺,处理尸首,各种药物处理,以求不腐……”朱武玩味儿地把玩着一只茶碗,慢悠悠地说道,“其中耗费,怕不下千万吧。否则,莫说保存了,即便是你想寻他葬尸的地方,恐怕也只能到乱坟岗去问野狗了。”
“还有,疏导民意。”朱武依然慢条斯理地说着,“你阮家豪杰,却是我兴古死敌。此一战,我兴古城死了多少人?就单单我朱家,死亡的都不在百余口之多!为什么单单将你阮家的儿郎保存起来了?说白了,就是有价值!”
朱武说的话,有真有假。
但不管怎么说,那尸首的的确确保存得十分完好,这在他交州,是万万不可能的奇迹。
“有价值,但郡守大人要同等重要的黄金交换,未免也太……太……那个了吧。”
“一口价,若不同意,请回吧,派别人来。”朱武吃定了这阮汉生背后族群的心思,“也就刚好是这个时节,南中的天气尚且不热,冰河里还能保存一段时间,但想要长期保存尸首不腐烂,其实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所以,本郡守也把话说明了,”朱武道,“保存你阮氏的尸首,是本郡尉本着对你交州阮氏豪阀的敬意,可别消费本郡尉的善意哦。在于我兴古郡人民来说,恨不得扒皮抽筋喝血吃肉,我相信,你是懂的,他死在我兴古城头,可不是我到你交州去杀的他。”
阮汉生无话可说。
“若你阮氏无意,我兴古郡就将此冰窟改为阅览室,让民众都前来瞻仰你阮氏儿郎死后的风采。至于到了实在没法保存的时候,处理起来也简单,反正你阮氏都不珍惜,我兴古郡又何必多费心思?”
千错万错,都是阮氏的错,主动北上,招惹人家,能有什么话说?在这一点上,阮汉生当初也是极力反对并阻止的,但没有成功。
其实,在于交州阮氏而言,前来赎回嫡子尸首,还带有另外一层意思——主动与蜀汉修好。
与蜀汉修好的延续,则是为了避免被蜀汉算倒账。
更假如能够打通南北的商道——这,就可以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而在于阮汉生个人而言,同样寓意重大——假如阮汉生完成此重任,则可能迎来他在族群中的被委以重任。
但假如完不成此次呢,那么,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契机,也就再也没有了。
他本就是一个汉家女所生的杂种子,若不是这特殊情况,谁会给你机会!
老爷子的交代,“不惜一切代价”,至于这“不惜一切代价”,是只的带回族兄的尸首,还是修复与蜀汉的关系,还是二者皆有,阮汉生自认是后者。
“不惜一切代价!”
想到此,阮汉生咬咬牙,面露坚毅之色,道:“就依了郡尉大人所言。但是——”
“本郡尉这里,没有但是!”
“请郡尉大人听我一言——小人来时,可没有带如此多的黄金来,所以,请大人容许我先带回二哥尸首,不足的黄金,我阮氏立即派人专程送来,可否?”
“这个——”朱武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心里话这阮汉生说的也是实情,没有谁出门带那么多的黄金,他们也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赎回一具尸首,竟然需要与那尸首同等重量的黄金!
而且,那尸首,还是注水的!
不仅朱武没有想到,兴古郡其他人也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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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不过是都源于沈腾当初的一个恶趣味罢了,因为他想起了欧洲那些野蛮人到美洲去,可不就是如此么——将南美洲的土皇帝国王囚禁起来,要求人家拿等量黄金来赎人。
沈腾也曾私下里悄悄对朱武有交代,这是开价,生意嘛,不谈,怎么叫做谈生意?既然你有开价,就允许人家有还价不是?
谁知道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差错,这朱武是个猪脑子,记吃不记打的,认了死理儿,“一口价,没得谈!”
现在的问题来了,人家答应了,但没有那么多黄金,怎么办?
若允许人家将尸首拖回去了,阮氏反悔了,剩下的黄金咱要不到了,岂非闹了大笑话?
朱武一时没了主意。
这个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马保国却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郡尉,若他阮氏胆敢不送黄金来,我们就去交州要呗……”
此语,大有深意啊!
朱武不禁暗地里给这看似莽夫一般的军武汉子竖起了大拇指。
朱武一拍桌案,高声道:“本郡尉就信了你阮氏。送不送来,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反正,交州姓阮,还是姓林,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阮汉生连声称谢。
马保国和朱武无意中的联袂演出,堪称珠联璧合,带给阮汉生的震撼,无以复加。
本来,阮汉生就不支持也不看好阮氏北上,干嘛没事儿去招惹汉家大国?蜀汉小是小,但哪里是你一个小小交州阮氏可以招惹的?
这下好了,一脚踢在了钢板上,不仅没有占到一点点的便宜,还惹来无限的祸患,给了人家口实,未来,说知道什么时候,人家就会上门讨利息了。
“哎——”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交州阮氏,未来,有大麻烦啊。
既然生意谈成,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自然会有人带他们去那冰洞,称量体重,交个金钱什么的,哪里还需要郡尉亲自出手?
最后,至于他们怎么将冰冻的尸首带回去,这就不是兴古郡上下考虑的范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