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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后来,嘿嘿……”魏延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头上,轻且温柔,“老家伙差点当场就嗝屁了,好一阵忙乎,终于苏醒过来,直呼‘还不将这厮打将出去!还不将这厮打将出去!’”
“后来呢?”
“后来,哈哈哈,不就有了你们这一窝小崽子么!”
魏六很失望,他其实更想听的是老爹和外公之间的斗法。
“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思!”魏延笑着,给儿子端了一碗酒,示意魏六喝下去,咧着大嘴巴继续炫耀,“很长一段时间,外公家族都不愿意认我这个莽汉子女婿,长沙李氏是书香门第不假,但又如何?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书香门第有屁用,自己家的姑娘,还不是说被抢就抢了,你咬我?这世道,有钱有粮便有兵,有兵有枪便有地盘,谁在乎你一个狗屁的地方大族,值个卵!”
“爹爹,听娘亲说,我们还有好多个舅舅呢。”
“那是!”魏延豪气干云地挥挥手,“李氏为长沙大族,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估计,你舅舅至少不低于这个数——”
说着,魏延竖起两根手指。
“二十?”
“二百!”
“这……也太多了吧!”
“老爹一点也不夸张。”老魏道,“李氏是大姓,长沙李氏放在三国间,不弱任何一个豪族大姓,便是那谯沛曹氏、夏侯氏,也不遑多让。”
“那……爹爹你还敢那么豪横?吹的吧。”
“嘿!小子——”魏延又狠狠拍了儿子肩膀一下,“老爹我光棍一条,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你爹爹我啊……”
说着,魏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爹我就是一个不要命!”
“不怕舅舅们合起伙来打你?”
“打我?老子魏文长从荆州打到长沙,我怕过谁?老子单枪匹马,冲到你外公家外,直接来一句‘义阳魏文长在此,可有人与我一战!’那李氏吓得,连续三天,大门不敢开一条缝儿!”
“后来呢?爹爹——”小六子也越来越兴奋了,很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嘿嘿,后来,后来爹爹是被人抬回去的……”
老魏嘿嘿嘿,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端起一碗酒,一仰脖儿,灌了下去。
魏小六莫名其妙:“舅舅们打的?”
“哪里啊,他们敢!借给他们几个胆儿,他们也不敢打咱的主意!”
“那,那怎么……抬……”
“是这样的。李氏见你老爹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便请我喝酒,把我喝醉了。”
“舅舅们对您真好!”
“好个屁!”
不提这一辙还好,一提起来,老魏就火冒三丈:“他们打不赢你老爹,就上了计谋——灌醉了老子,抬到长沙城门口,对上面吆喝一句,说‘魏将军回来了’,然后,一把丢进了护城河!差点没淹死你老爹!”
魏小六再也把持不住,呵呵呵地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浑身筛糠。
糗事重提,老魏的心里,却一点恨意也无。
有的只是无奈,只是岁月磋磨,人世如水如风,辗转漂浮,身不由己……
“爹爹,再后来呢?”
“呵呵,再后来,咱魏氏入蜀为侯,长沙郡归了孙吴,那李氏也成了孙吴的座上客,就是想要来往,也不可能了……只是,屈了你娘亲,这多年……”
说到这里,二人不再言语,默默喝酒。
当时,魏黑子就坐在两位侯爷的不远处,一个人,默默地喝酒,默默地流泪。
小侯爷离开西山的时候,魏黑子发现,小家伙真的好像突然之间就长大似的,竟然真的有了些侯爷的气势来。
也就是在这之后不久,魏延派魏黑子前来南中见沈腾……
包子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其实说商量都不对,这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没法商量。
最后,倒是信使的到来,给了大家一颗不得不吞咽下去的定心丸——回转兴古郡!
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
沈腾他们终究还是要离开兴古郡了。
离开前,朱武特地邀请沈腾谈心。二人边吃边聊,直至深夜。
朱武的心思没有白费。
他从这半宿的交谈中,再次获得诸多有效信息——
第一,沈腾对兴古郡的未来非常看好,更希望他们将兴古郡治理成为蜀汉的典范。这份荣光,至高无上,属于他们,属于兴古郡,属于李遗,也属于他朱武。
第二,沈腾希望兴古郡将蛮汉关系治理好,而不是当初的简单粗暴的“以蛮治蛮”,更不能“以汉治蛮”,这个,终究难以持久。好的蛮汉关系,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我”,经济上这样,情感上也一定要做到这样。如此一来,兴古郡将不再有所谓蛮汉之分。
第三,兴古郡目前已经有了良好的工商业基础,只要他们按照这个路子继续走下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很快,也许要不了三年,兴古郡就将在整个蜀汉的郡府中脱颖而出。而兴古郡的几大家族,也将在这其中,获取巨大的经济利益!
二人分手的时候,朱武一直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沈腾离去,等到沈腾的身影即将消失不见的时候,朱武忽然深深地弯下腰去,给沈腾鞠了一躬。
沈腾走了,带着包子他们悄然离去。
南中的冬天,来得晚,去得早。
此时的兴古郡,早已经有了许多春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