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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
西乡侯府。
这里,就是当年的车骑将军西乡侯张飞张翼德的侯府。张飞生二子,长子张苞,次子张绍。张苞生张遵,即现在在南中横行霸道的“包子”。
张苞很早就去了军阵之上,并且有着非常出色的军事天赋,很得诸葛亮的喜爱,但是,张家男人的去世,都相当地憋屈。
张飞死在夷陵之战的前夜,睡觉时被自己手下范强张达二人将脑袋割了去,送给孙权。
所以,张飞是蜀汉帝国高级将领中死得最憋屈的一个。
而长子张苞同样死得憋屈。
在北伐战争期间,张苞的战马失蹄,将小将军从高山上摔下深涧,脑袋恰好撞在石头上,不治身亡。
张苞去世时,弟弟张绍已经出仕为侍中,这是皇帝身边的秘书一类的官衔,地位显赫并且重要。此时张苞的儿子张遵还小,于是,本该张苞继承的侯爵,便由叔叔张绍继承了。
张飞一生只有一妻,便是大名鼎鼎的夏侯春天,夏侯渊大哥的女儿。
说起这夏侯春天,正应了那句话: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当年闹黄巾时,夏侯家本是谯沛大姓,但一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二来曹操回乡变卖家产召集军队反董卓,同为至亲的夏侯家基本上都把资产捐献给了曹操养军队,身为曹操骨干的夏侯渊又是一个尤其清廉的性子,所以,夏侯渊自己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尤其艰难。
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逢打头风。
恰好在这时候,夏侯渊的大哥去世了,留下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儿夏侯春天,不得已,夏侯渊便将侄女接过来自己抚养。
当时兵荒马乱的,缺吃少穿,就连夏侯家的孩子们,平时也得出去荒地里捡拾粮食和柴禾。当时生火做饭烧的东西,基本都是外面野地里捡拾回来的,这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夏侯渊的儿子便是在这个过程中走丢了,再也没有找回来。至于是走丢了,被拐卖了,还是被人做了人肉包子,说不好,因为这个时候,易子而食的现象早已经司空见惯屡见不鲜。
黄巾过处,白骨累累,多少人都曾经吃过人肉,然后被人吃肉,谁又说得清楚?
当时正值刘备带着关羽张飞战徐州。
曹操亲自征徐州,发誓要将这个狗皮膏药一样的刘玄德拿下,刘备战败逃亡去了河北袁绍处,关云长土山被困,与曹操“约法三章”——降汉不降曹、保证大哥家眷的安全和一定标准的生活质量、一旦知道大哥去处可以自由选择……
这个“约法三章”的说法,是真还是假,不好说,但事实胜于雄辩,关云长做到了,所以他“义薄云天”,曹操也做到了,所以他“礼贤下士”。
二人各有所得。
一起战斗的三人中,张飞的际遇却更为别致有趣。
刘备跑了,关羽降了,张飞溜了。
张飞不得不溜,因为当时的张飞年纪轻轻,他被刘备委以重任——守城。而当曹操大军兵临城下之时,城里的人早就不把张飞这个小小的粘豆包儿当干部,直接将城门打开迎接曹操进城。
张飞只得一个人悄悄溜走,不带走徐州的一片云彩。
孤苦伶仃的张飞又憋屈,又彷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个时候的张飞,还根本没有成长为后来的“万人敌”。要知道,当年桃园议事时,张飞还是一个高中生一般的马仔,也根本不像后世小说里说的那样“桃园结义”。
桃园议事后,这才几年,当年的小屁孩儿张飞已经成长为一个个子高大身材魁梧的汉子,年纪只20来岁,这是他的优势,但也是他的软肋。
核心老大不见了,最能打的关羽降曹了,自己一个人行走在田野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流民,在田野里捡拾粮食柴禾,一个个面黄肌廋步迹蹒跚,貌似随时都会倒地不起的模样。
一声叹息。
张飞抬起茫然无助的双眼,看向远方。
田野里,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一切都显得毫无生机。就连那些捡拾粮食柴禾的人影,也显得呆傻笨拙,毫无生机。
“走,必须走,走得远远地,先活下去再说,说不定,很快就有主公的消息了。这不是人待的地方。”
张飞正准备在马屁股上来一鞭子,也就在这时候,鬼使神差般地,往旁边田野里最后打望一眼,却瞬间被定格在那里——一个枯瘦如柴的小女孩儿,正蹲在地上挖野菜。
也恰好在这个时间,鬼使神差地,那小女孩儿也向他这里望了过来。
彼此一对眼,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是一个初冬的午后,徐州的太阳暖洋洋地悬挂在天空中,显得惫赖而又无聊,貌似饿得有气无力。一望无际的田野里,除了暗黑的灰败的土地,什么也没有了。
土地上,有无数即将饿毙的身影在摇摇晃晃。
大道边,一个女孩子,就这样站在荒芜的土地上,手挽着一个竹篮,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截干枯的树枝。
她衣衫破旧,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脚着一双破烂的鞋子,头发发黄,好像很有几天都没有洗头了,以至于头发一缕一缕地,都已经打起了卷。
一双大眼睛,张皇无助却又略带疑问地看着马路上那仓皇逃亡的黑大个儿。大个子骑在一匹高大黝黑的战马之上,如同初冬时节的一棵挺立的松树,遒劲霸道,突兀威猛,有一股特立独行的英雄气质。
双方的目光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对峙,就那么一瞬,张飞的心突然像被暖阳融化的冰雪,那一刻,他的心里有几个字跳了出来,不可遏制——爱了,爱了!
爱情来得如此仓促,并且让人措手不及。
张飞当即下马,走到那女孩儿身边,说:“跟我走,我带你吃肉!”
这个女孩儿羞涩地看着他,说:“真的?”
“真的!”张飞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他从来没有如此自信过,他想要保护这个女子,一生一世,永不食言。
“我叔叔都没有肉吃。”
“你叔叔算个鸡毛!”
这个女子,便是夏侯渊的亲侄女夏侯春天,后来的张飞夫人,此时蜀汉帝国高层鼎鼎大名的夏侯某某。
张飞与夏侯氏共生二子二女,大女儿便是此时的蜀汉皇后娘娘,小女儿待字闺中,尚未出阁。
张遵是张苞的儿子,更是夏侯老太太的心尖子心头肉。小张遵年纪轻轻,就向往如祖父和父亲一样,到军阵上去厮杀,但夏侯老太太却坚决不允许,她宁愿这个小孙子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纨绔,也不愿意小家伙步了父祖的后尘。
说起来,张家和关家是一样的命运多舛。
关家现在连一个继承香火的男儿都没有了,张家还好,张飞的次子张绍做侍中,算了彻底离开了行伍之列,而最得老太太喜爱的小孙子张遵,因为是张苞的儿子,人称外号“包子”,既无爵位,又无官身,老太太就觉得尤其对不起他,所以,也就格外宠溺。
和魏延一样,张飞常年征战在外,家里大小事务一律夏侯氏说了算,并且这夏侯氏生来大胆泼辣,否则也不至于那时候为了一块肉就上了张飞的贼船不是?
老太太的年纪比张飞还小几岁,到现在,也还是风韵犹存的年纪,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想干嘛就干嘛。
当年的张飞厉害不?一回到府里就被这女子修理得服服帖帖的,除了喝酒睡觉,基本上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因为他说不过人家。
张飞有时候喝多了,也会反抗。或者说,他是为了反抗,而故意喝多。
如此一来,既可以壮胆,更可以推诿责任,反正,都是酒话,你当真也好,当放屁,也不是不行。
但这个反抗,基本上都只有一个结果——仅仅限于对几个孩子说几句恼骚话:“哎,都怪你爹我当年,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你娘的丰采给吸引了……以至于现在……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小老太太夏侯春天没了老公,又没了长子,但老太太却是一个天生的乐观性子,整天活得生机无限的,是贵妇圈儿里最出彩的一个。只要小孙孙张遵在自己身边,那一切都不叫事儿!
至于张遵是个纨绔,用老太太的话:“他不做纨绔,还能做什么?”
其实在了太太的心里,自己的这小孙孙无论如何都多做几年纨绔才好,最好做一辈子的纨绔。
但那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脑子非常清醒,自己的几个最亲的人,叔叔夏侯渊,死在汉中定军山黄忠刀下,自己的丈夫张飞,死在行伍之中。自己的大儿子张苞,死在行伍之中。
这就是这个时代人的宿命。
将军难免阵前死,瓦罐不离井口破。
人,终究逃不过时代的魔咒。所谓的抗争,也仅仅是抗争而已。对于这一点,老太太想得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