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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暗巷危机
夜幕如墨，浓稠地泼洒在上海滩的每一寸土地上，将整座城市裹进黑暗的怀抱。外滩的霓虹灯光在这浓重夜色下，如同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揉碎，化作星点斑驳的光影，在夜的幕布上闪烁不定，透着几分虚幻与迷离。林婉清身着一袭原本素雅的月白色旗袍，此刻裙摆处却沾染了一大片红酒渍，殷红的酒渍在黯淡的光线下犹如干涸的血迹，散发着说不出的诡异与狼狈。她发髻凌乱，几缕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两侧，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微微晃动，勾勒出她此刻的慌乱与无措。
方才从礼查饭店那场惊心动魄的混乱中仓皇逃离，她的心跳仍未平复，恐惧与迷茫交织，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紧紧束缚。她的手死死攥着那块不知来历的怀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怀表于她而言，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曙光，是她在这混沌世间的微弱依靠，承载着她对未知答案的全部期许。
拐进一条狭窄的后巷，浓重的阴影瞬间将她吞噬，仿若一张张狰狞的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着远处舞会残留的最后一丝喧嚣。周遭静谧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已凝固，唯有林婉清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畔回响，那声音急促而沉重，好似要冲破胸膛。她手中怀表的齿轮声，在这死寂的氛围中格外清晰，每一声滴答都仿若命运的倒计时，声声催促，预示着未知的危险正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至极、仿若从地狱深渊传来的痛苦呻吟，突兀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林婉清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猛地一缩，恐惧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在清冷的月光下，她惊恐地瞧见一只染血的手，正死死地抠住砖墙，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在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殊死较量。那只手的手腕上，缠着一条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绷带，殷红的血迹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色泽，触目惊心。林婉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舞会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立刻意识到，这正是那个开枪的青年。
“别过来。”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从垃圾箱后传出，带着几分虚弱与决绝。
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林婉清清楚地看到，青年蜷缩在墙角，黑色的学生装被鲜血染得愈发深沉，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他的左手紧紧按压着右腹，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缓缓汇聚成一小滩，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那味道刺鼻而浓烈，熏得人几近作呕。月光洒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勾勒出他那坚毅却又虚弱的轮廓。林婉清的目光与他的眼神交汇，刹那间，她认出了那双眼睛——在舞会上，这双眼睛曾燃烧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狂热与决绝，而此刻，那光芒已黯淡了许多，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痛苦，宛如被暴风雨击打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你中枪了。”林婉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是一种既震惊又担忧的颤抖，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小巷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丝不由自主的关切。
青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淡笑容，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微弱却又带着一丝倔强：“死不了。”他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一个踉跄，重重地撞上了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命运对他的无情嘲讽。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混合着血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洇出一片暗红色的痕迹。
远处，巡捕房尖锐的哨声划破了夜空，如同恶鬼的嚎叫，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近。哨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林婉清和青年的心尖上，催逼着他们的命运走向未知的方向。
青年的瞳孔猛地收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挣扎着说道：“快走，别管我。”他的手在腰间摸索着，掏出一把匕首，刀锋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们追来了。”那匕首的寒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庞，更衬出他此刻的孤立无援。
林婉清望着那把匕首，心中一阵慌乱。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这个人是刺客，是危险分子，是父亲口中“该被绞死的暴徒”。然而，她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分毫。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她心中悄然升起，让她无法狠下心来抛弃这个垂死的青年。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有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有对青年遭遇的同情，还有一种对这个时代不公的隐隐愤怒。这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让她在这抉择的十字路口，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跟我来。”林婉清听见自己说出了这句话，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仿佛这句话是从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自动冒出来的。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青年愣住了，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着林婉清，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心。在这充满危险与背叛的时代，他很难想象一个陌生女子会在此时伸出援手。
“我知道一个地方。”林婉清伸手抓住青年的手臂，触手之处一片冰凉，仿佛握住了一块寒冰，“就在这条巷子尽头，是我家的后门。”她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深知，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便可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此刻，她心中的善良与勇气战胜了一切恐惧。
“为什么帮我？”青年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婉清，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到答案。他的眼神中既有对生的渴望，又有对这份突如其来善意的怀疑。
林婉清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因为那双曾经燃烧着理想之火的眼睛，让她看到了这个时代年轻人的热血与希望；也许是因为那块神秘的怀表，勾起了她内心深处对未知故事的好奇；也许只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太过明亮，亮得让她无法对眼前的死亡视而不见。在这一瞬间，她心中的善良与同情战胜了所有的恐惧与理智。她没有时间去深思这背后的缘由，只是凭着内心最本能的驱使，做出了这个改变命运的决定。
她搀扶着青年，在狭窄而又幽深的巷子里艰难地穿行。青年的身体沉重得如同一块巨石，几乎将她压垮。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仿佛是两个在黑暗中挣扎的幽灵。林婉清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路上。她的脚步有些踉跄，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搀扶青年的手。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他到安全的地方。
“我叫顾长风。”青年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又带着一丝坚定，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觉得有必要让这个救他的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身份标识。
林婉清差点被自己的脚步绊倒，她焦急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的心中满是担忧，担心巡捕随时会追上来，担心顾长风的伤势会越来越严重。此刻，每一秒都无比珍贵，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地逃离危险。
“万一我死了，”顾长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他的眼神却依然固执，“你总得知道救了谁。”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对生命的不舍和对林婉清的感激。在他看来，自己的生命或许即将走到尽头，但他希望这个善良的女子能记住自己的名字，记住他曾为了理想而奋斗过。
终于，后门出现在了眼前。林婉清的手颤抖着摸出钥匙，手抖得几乎无法将钥匙插进锁孔。在一番艰难的尝试后，门终于开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顾长风推进去，然后反手锁上门。
月光被挡在了门外，黑暗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们淹没。顾长风靠在墙上，呼吸声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与死神争夺最后的生机。林婉清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找到了电灯开关。昏黄的灯光亮起，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也让她清楚地看到了顾长风的伤口——鲜血正从那里汩汩地冒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泊。伤口周围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让人不忍直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仿佛是这个残酷时代的一道伤疤，刺痛着林婉清的心。
“我去拿药箱。”林婉清转身准备离开。她的声音虽尽力保持镇定，但仍难掩内心的慌乱。
“等等。”顾长风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这个……给你保管。”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沾满了血迹，显得格外醒目。信封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仿佛经历了无数的波折。那信封上的血迹，仿佛是他为理想奋斗的见证，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林婉清接过信封，触手温热，仿佛还带着顾长风的体温。“这是什么？”她问道，心中充满了疑惑。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信封，试图从那斑驳的血迹和破旧的封面上找到一丝线索。
“比我的命重要。”顾长风说完这句话，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他的身体软绵绵地滑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话如同一个沉重的谜团，压在了林婉清的心头，让她越发好奇信封里究竟装着什么。
林婉清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那个信封。封口处盖着红色的火漆印，印纹是一把镰刀和锤子。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这个神秘的信封里究竟装着什么？为什么顾长风会如此看重它？远处，巡捕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晰可闻。每一声脚步声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跳愈发急促。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林婉清来不及多想，她迅速将信封塞进旗袍内衬，转身跑向楼梯。她必须在父亲发现之前，处理好这一切。然而，当她跑上二楼时，突然听见书房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搜！一定要找到那个刺客！”
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一场更大的危机，正悄然降临……此刻，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信封会给她和顾长风带来怎样的命运转折。但她清楚，从她决定帮助顾长风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已经和这个陌生的青年紧紧绑在了一起，而他们共同面对的，将是这个风云变幻时代的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