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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窍灵窟在锻器锤的轰鸣中崩塌，牧九渊拽着阿草滚进青铜甬道。洞顶坠落的钟乳石砸碎三百面铜镜，飞溅的镜片中，牧长风残魂的青铜右臂突然暴长，机关手指捏住阿草后颈的玄阴纹。
“父亲！“牧九渊的矿镐劈在机关臂关节处，迸出的不是齿轮而是金纹血。阿草的白发突然缠住残魂左半身，发梢刺入心脏位置时拽出半块冰晶——正是二十年前婚宴上圣女的发簪。残魂发出非人的嘶吼，左眼淌下血泪：“带她走！西南巽位......“
甬道突然翻转成垂直深井，两人顺着青铜滑道坠落。牧九渊的后背撞上某个柔软物体——竟是牧长风生前最爱的藤编躺椅，扶手上还沾着三年前的槐花蜜。阿草的冰晶藤蔓刺入椅背夹层，拽出本泛黄的《育儿札记》，书页间夹着双生子的脐带。
“庚辰年霜降寅时三刻......“牧九渊的指尖抚过褪色的墨迹，突然发现阿草生辰比他早半柱香。深井底部传来齿轮咬合声，三百具青铜傀儡从暗格爬出，每具心口都嵌着冰晶莲花。当阿草的白发刺穿首具傀儡时，莲心突然播放牧长风的留言：“臭小子，带姐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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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村的晨雾裹着炊烟，牧九渊背着昏睡的阿草踩过露水浸润的田埂。村口老槐树上挂着褪色的布老虎，那是他三岁走丢时父亲悬的寻人幡。阿草的白发垂落在他肩头，发梢卷着从灵窟带出的青铜算盘——此刻正在吞噬晨雾中的灵气。
“西厢房还空着。“守墓人老吴叼着烟斗，用锉刀打磨牧长风的墓碑。当牧九渊将阿草安置在铺着杏花被的竹榻上时，窗棂突然震落积灰——二十年前刻的“九渊到此一游“旁，多出行歪扭的“阿草“。
夜半骤雨拍打窗纸时，牧九渊在灶房熬煮白茅根。药罐突然炸裂，飞溅的陶片中浮出牧长风的虚影：“用祠堂供桌第三块砖。“当他撬开青砖时，掉出的不是族谱，而是满月时父亲给他拓的足印——旁边竟有枚更小的脚印，墨迹未干般渗着金纹血。
阿草在惊雷中苏醒，苍白的指尖抚过足印拓纸。两道脚印突然活化，带着他们踏进暴雨中的祠堂。供桌上的长明灯炸成三百朵金花，每朵都映着牧长风深夜补鞋的画面——十四岁那双草鞋的裂口处，塞着张被血渍浸透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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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方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牧九渊就着闪电辨认：“七钱晨露，三颗未啼之泪。“阿草的白发缠住院中老杏树，枝头青果突然成熟坠落，果核里蹦出青铜小人在药碾上起舞。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牧九渊捧着混入金纹血的汤药，却见阿草在院中晾晒冰晶藤蔓。那些藤蔓在晨光中舒展成星图，每处结点都缀着玄冥教的镇魂钉。“西南巽位......“她突然开口，鎏金瞳孔映出牧长风残魂最后的唇语。
两人在晌午抵达后山寒潭，潭底沉着口青铜药炉。阿草的藤蔓缠住炉耳时，潭水突然沸腾，浮出三百个药瓶——每个都贴着牧九渊不同年龄的药方。当他打开五岁那瓶时，窜出的不是药丸，而是父亲哄他吃药的杏花糖，糖纸背面写着：“给阿草留半块。“
潭面突然结成冰镜，映出二十年前的雨夜：牧长风抱着高烧的牧九渊冲进寒潭，却将另一包药塞给暗处的黑袍人——那人怀中的女童正啃着半块杏花糖。阿草的白发突然刺碎冰镜，镜片里每个她都说着不同的话：“弟弟......仇人......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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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炊烟裹着药香，牧九渊在灶台翻炒野芹，铁锅边缘还留着十四岁赌气砸出的凹痕。阿草倚着门框编草鞋，白发间缠着从寒潭带回的药藤——每当她手指被草茎割破，金纹血就会让草鞋长出杏花纹路。
村口突然传来铜铃声，货郎担子里的胭脂盒滚到阿草脚边。当她拾起盒子时，夹层掉出张泛黄的通缉令——画像上的玄冥圣女与她容貌无二。货郎的斗笠突然炸开，露出青铜面具下的机关脸：“恭迎圣女归位！“
牧九渊的锅铲劈在面具接缝处，迸出的齿轮咬住阿草的草鞋。当第七个齿轮被金纹血熔毁时，货郎担子炸成三百只青铜鸦，叼着杏花糖纸飞向西南。阿草的白发在晚风中结网，网上每处结点都坠着牧九渊童年的记忆碎片。
“该喝药了。“牧九渊端来汤碗，碗底沉着未化的槐花蜜。阿草饮尽的刹那，村中所有杏树突然开花，花瓣凝成牧长风的虚影在屋顶补漏——那夜他骗儿子说修房是为防雨，实则在瓦片下埋了四十九道镇魂符。
子夜的星河倒悬在药圃上方，牧九渊为阿草更换脚踝的草药。她的白发铺满竹榻，发梢缠着从货郎那缴获的青铜鸦——此刻正播放着玄冥总坛的星图。当北斗第七星转向药柜时，最底层的陶罐突然炸裂，滚出牧九渊周岁时的虎头鞋。
“西南巽位......“阿草突然坐起，鎏金瞳孔映出鞋底隐藏的路线图。牧九渊拆开鞋帮夹层，掉出的不是银锁而是半块玉佩——与他祠堂供奉的族徽严丝合缝。玉佩合并的刹那，药圃里的白茅根突然疯长，根茎缠绕成青铜门扉。
门开时涌出二十年前的药香，牧长风正抱着双生子在炉前试药。男婴的啼哭震翻药罐，女婴沉默着抓向窗外的杏花。当虚影中的牧长风抬头与现世对视时，阿草的白发突然暴长刺入门内，拽出个青布包裹——里面是她婴儿时的襁褓，浸透的金纹血正与牧九渊脉搏同频。
启明星升起的时刻，包裹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的却不是遗物，而是张崭新的婚帖——新郎名讳空白处渗着金纹血，新娘姓氏的“玄冥“二字正在被槐花蜜覆盖。牧九渊的矿镐突然坠地，砸碎的药碾里滚出三百颗青铜莲子，每颗都刻着“当归“。
天光初破晓时，牧九渊蹲在药圃里摘白茅根。晨露顺着叶脉滚到他虎口的旧疤上，凝成颗泛着金纹的血珠——昨夜替阿草试新药时咬破的。身后竹帘轻响，阿草赤足踩着结霜的草叶走来，灰白长发用青铜药杵随意绾着，发梢还沾着昨夜星图的碎光。
“西南角的当归该分株了。“她蹲下身时，冰晶藤蔓从袖口钻出，缠绕着掀开板结的土层。牧九渊嗅到她身上混着药香的槐花蜜味，那是今晨新调的安神膏，抹在她脖颈玄阴纹青铜匣面拓印的并蒂莲纹与祠堂供桌上的香炉同源。阿草的指尖刚触及铜锈，匣盖突然弹开，涌出大把杏花糖纸——每张背面都用金纹血写着“九渊“与“阿草“的名讳，字迹从歪扭到工整，跨越十二载光阴。
“父亲每年上元节都埋一匣。“牧九渊捻起张糖纸，上面还黏着十四岁那年的灶糖渣，“他说等攒够三百匣，就能......“话尾消融在晨风里，阿草的白发扫过他手背，卷走沾着糖渣的纸片。
竹篱外忽然传来雏鸟坠地的扑簌声。阿草起身时藤蔓已托住跌落巢穴的幼雀，冰晶凝成的假肢接续它折断的翅骨。“像不像黑水沼泽那只隼？“她将幼雀放回树梢，藤蔓在鸟巢边缘烙下祛毒阵——正是牧九渊在建木上刻过的纹路。
牧九渊望着她垂落的发梢：“当年在桥洞捡到你时，你也这样治过我的腿伤。“药锄突然磕到硬物，土层下露出半截青铜算盘——正是灵窟里重组的那柄，此刻缺了三颗算珠，珠槽里塞着风干的杏花瓣。
阿草的白发突然缠住算盘梁，拽出段记忆画面：七岁的牧九渊躲在祠堂梁上，看着父亲将算珠浸入药酒。牧长风每浸泡一颗，珠面就浮现阿草不同年龄的虚影，从婴孩到及笄，最终定格在寒潭浸泡的那具残躯。
“他用二十年为我续命......“阿草的声音混着算珠碰撞的脆响。牧九渊突然握住她缠绕算盘的手，金纹血顺着相贴的掌心渗入珠槽，补全缺失的三颗算珠——珠面浮现的却是昨夜燃烧的婚帖，空白名讳处正被晨光镀成鎏金色。
药圃突然蒸起白雾。算盘在雾中重组为青铜药秤，秤盘两端各落着枚莲子——刻“当归“的那颗滚向阿草，刻“不归“的滑入牧九渊袖袋。阿草拈起莲子对着朝阳端详，莲孔里突然飘出牧长风的残音：“饮过白茅露，该去晒陈皮了。“
两人在井台边清洗药材时，阿草的白发垂落水面，惊散牧九渊的倒影。他瞥见水底沉着父亲常用的那把紫砂壶，壶嘴正吐出墨绿色药液——与三年前浸泡她的玄冥秘药别无二致。阿草的藤蔓刺破水面捞起壶身，壶内壁赫然刻着双生子的生辰，金纹血在壶底汇成太极图。
“当年他用这壶煎你的药。“牧九渊摩挲壶身裂痕，想起父亲总说这是摔坏的，“现在想来，怕是故意砸出裂缝泄毒。“阿草忽然将壶掷向青石，飞溅的碎片中迸出三百颗药丸——每颗都裹着杏花糖衣，正是牧九渊儿时拒喝的苦药。
日头攀上老槐树梢时，两人在祠堂檐下分拣药丸。阿草的白发缠住屋角风铃，奏的竟是牧长风常哼的《锻器谣》。当第七十九颗药丸滚入陶罐时，牧九渊忽然开口：“等治完这季疟疾，我想重修西厢房。“
阿草缠着风铃的发梢顿了顿。二十年前的双生子曾住过西厢，窗棂上还留着婴孩抓挠的痕迹。她的藤蔓突然刺穿地砖，拽出个积灰的青铜摇篮——栏板上的狼牙印与牧九渊颈间项链完全契合。
“父亲把我的乳牙锻成狼牙......“牧九渊话音未落，摇篮突然响起机括声，底板弹出具小弓，弓弦正是阿草幼时的胎发。当金纹血浸透弓弦时，弓臂浮现出牧长风批注的《千锻谱》残页，墨迹在阳光下显形：“双弓合，九窍开。“
正午的炊烟裹着药香漫过院墙时，阿草在灶台边切白芷。牧九渊添柴的手忽然僵住——灶膛火星凝成个模糊的人影，正将某物塞进烟道。火钳探入积灰的烟囱，夹出个青铜筒，筒内羊皮卷写着：“若见鎏金瞳，速焚此卷。“
阿草的白发突然卷走火钳。鎏金瞳孔在烟气中明灭：“你八岁那年的冬至，牧长风在此烧过三张药方。“她指尖抚过灶台裂缝，金纹血渗入缝隙时，裂缝突然扩张成星图——正是灵窟里见过的西南巽位，此刻却被抹去最后三颗星子。
暮色染红药圃时，牧九渊发现阿草立在老杏树下。她的白发缠着枝头最后几颗青果，果皮正褪成玄冥教袍的墨绿色。“该配新药了。“她转身时掌心躺着枚带齿痕的杏核，与灵火鼎里那颗一模一样，“用你的金纹血，和我的......“
余晖突然被阴云吞没。村口老槐无风自动，坠落的枯枝在泥地上拼出“亥时三刻“的血书。阿草的藤蔓刺入树干，拽出半截青铜鸦喙——正是货郎袭击时炸毁的那只，喙尖正渗出带着槐花蜜味的腐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