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吧【m.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碌途》最新章节。
单梁的手指在青石碑的裂痕间游走,苔藓的潮湿触感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在老宅地窖发现的族谱。泛黄纸页上“程“字的朱砂批注突然在记忆里洇出血色,他下意识按住锁骨下方的暗红胎记。
“梁哥,这碑文不对劲。“招娣蹲下身,发簪上的银蝴蝶在阴影中颤动,“第三句的'程婴匿孤承义名','承'字右下角的刻痕像是新添的。“
胖子凑过来时踩断枯枝,惊起檐角乌鸦。他掏出放大镜对着碑文:“还真是!你们看这个刻痕深度和氧化层...“话没说完,娘娘腔突然揪住他后领往后拽——青铜钵里的水面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
七双眼睛倒映着诡异银光。正午阳光穿透松枝的瞬间,竟在钵中凝成月轮般的圆斑。水波荡漾间,单梁看见自己瞳孔里浮现出陌生的篆文,耳边响起婴儿啼哭与金戈相击的混响。
“退后!“眼镜突然厉喝。这个素来沉默的考古系高材生正死死盯着松树根部:“地衣生长方向全部逆转,我们可能触发了某种...“话音未落,青铜水暴涨成透明触手缠住单梁手腕。
招娣的钢簪脱手而出,却在触及水柱时凝在半空。胖子突然指着水面惊叫:“梁子你怀里!“单梁低头看见水纹映出襁褓虚影,襁褓上的虎头纹竟与自己胎记完全重合。
异象持续了七秒。
当单梁踉跄后退时,招娣的手帕擦过他额角冷汗,却在触及皮肤时燃起幽蓝火苗。“是磷火。“眼镜推了推镜架,声音发颤,“但磷火不可能在体温触发...“
“你们看松树!」娘娘腔的尖叫变了调。树皮裂痕渗出琥珀色树脂,凝成“忠义千秋“四个古篆。胖子举起手机拍照,闪光灯亮起的刹那,照片里竟多出个襁褓婴儿悬在单梁肩头。
“是折射现象。」学物理的眼镜夺过手机,「除非...」他忽然顿住——照片背景里,坍塌的神像底座分明露出半截剑柄,花纹与单梁胎记如出一辙。
招娣突然跪坐在蒲团上,手指摩挲着地面青砖:「这里的磨损痕迹...像是有人长年在此跪拜。」她拨开积灰,露出砖缝里暗藏的北斗七星图,「第七星的位置对应南大图书馆。」
单梁解开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方发烫的胎记。胖子倒吸冷气:「这虎符纹路...去年校史馆展出的战国兵符!」他突然想起什么,掏出布衣门的玉珏——此刻玉珏中心的凹槽正在渗出青铜水。
「你们过来看!」娘娘腔在殿后招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断墙后藏着口古井,井绳上系着的青铜铃铛刻满程氏族徽。招娣伸手欲碰,铃铛突然无风自响,井底传来空洞的回音。
眼镜将登山杖伸进井口测量:「井深不超过五米,但回音频率显示下方有巨大空间。」他忽然僵住,「等等...这井壁的凿痕,是春秋时期的双刃斧工艺!」
单梁将玉珏按在井沿,青铜铃铛突然齐鸣。地面开始震颤,古碑表面的苔藓簌簌剥落,露出血色的新铭文:「藏山深处有孤鸣」。招娣突然指向东北角:「那里的杂草倒伏方向有问题!」
众人拨开藤蔓,发现岩壁上嵌着块青铜板。板面布满铜绿,但中央凹陷的虎符形状清晰可辨。胖子突然抓住单梁的手按上去:「你胎记的位置...」
岩壁在轰鸣中裂开缝隙。潮湿的冷风裹挟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石阶蜿蜒着伸向地底黑暗。娘娘腔打着冷颤后退:「这台阶的凿刻方式...是春秋时期赵国的军用密道!」
招娣点燃应急灯,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石壁上用朱砂绘满壁画,第一幅正是程婴怀抱婴儿立于血泊之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画中程婴的面容竟与单梁有七分相似。
「看这里!」眼镜的镜片反着光,「题跋写着'程氏第三十七代孙立此存照',落款时间是...」他声音突然发颤,「公元前583年?」
胖子摸着壁画边缘的刻痕:「这些刀痕是新的,有人最近来过。」他忽然蹲下身,从石阶缝隙捡起片暗红碎布——正是南大校服的材质。
单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大三那年暴雨夜,自己在图书馆地库救出被困学生时,曾在古籍室门口见过同样的碎布。当时监控录像莫名失灵,现在想来,那个蜷缩在《左传》书架下的黑影,似乎正抱着个青铜匣...
「水声!」招娣突然按住岩壁。细微的滴答声从深处传来,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娘娘腔突然指着地面:「这些水渍...在倒流!」
应急灯照亮的瞬间,众人看见水珠正违背重力沿着石阶向上滚动。单梁蹲身蘸取水珠,指尖传来灼痛——正是青铜钵里的液体。水流突然加速,在岩壁汇成发光的箭头,直指洞穴深处。
「等等!」眼镜突然拦住众人,「空气含氧量26%,这不符合地下洞穴...」他话音未落,一阵阴风突然卷灭灯光。黑暗中响起婴儿笑声,单梁的胎记突然迸发红光,照亮前方三丈处的青铜巨门。
门上浮雕着惨烈的城破场景,中央锁孔正是虎符形状。当单梁的胎记贴上锁孔时,地面突然塌陷。众人坠入水潭的刹那,看见潭底沉着九具身披南大校服的骷髅,腕骨上都系着布衣门的青丝绳...
潭水刺骨,单梁的胎记却滚烫如烙铁。九具骷髅的指骨突然颤动,腕间青丝绳在水流中舒展成诡异的符咒。招娣的应急灯撞上岩壁,迸溅的火花照亮潭底——那些骷髅的胸腔里,竟都蜷缩着拳头大小的青铜婴儿!
“是儡俑!“眼镜的惊呼在水下化作串气泡。他抓住胖子手腕,用指甲在掌心急速书写:“《考工记》载,程门秘术以忠魂饲儡...“话未写完,最中央的骷髅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眶里跃出两点幽蓝鬼火。
单梁的耳膜突然胀痛,听见苍老的叹息穿透水波:“三十七代了...“怀中玉珏剧烈震动,骷髅手中的青丝绳齐刷刷指向潭底裂缝。招娣的长发如海藻般散开,发间银蝶簪突然挣脱束缚,箭矢般射向裂缝中的青铜匣。
“别碰!“胖子想阻拦已来不及。银蝶簪触及青铜匣的刹那,潭水瞬间沸腾。众人裸露的皮肤上浮现血色铭文,与骷髅身上的咒纹交相辉映。单梁的胎记突然开裂,一滴金红血珠坠入潭底,九具骷髅应声跪拜。
岩壁轰然崩塌,露出布满钟乳石的天然洞窟。千具陶俑跪伏在暗河两岸,手中皆捧青铜钵。招娣突然捂住嘴——那些陶俑的面容,竟与在场众人别无二致!
“你们看河水!」娘娘腔的声音变了调。暗河表面漂着层银辉,细看竟是无数微型青铜剑组成。眼镜颤抖着捞出半截断剑,剑柄处的“程“字篆文正在渗出血珠:「这些兵器...在生长!」
单梁的玉珏突然浮空,拼合成完整虎符。洞窟顶端垂下万千青丝绳,绳结系着的竹简哗啦展开,浮现出血字:「代代骨做忠义柱,程门血脉护孤途。」暗河尽头传来婴儿啼哭,与单梁十二岁那年在地窖听见的哭声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