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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七蔷薇
十八供需（上）
审讯室的老式抽绳换气扇被拽到最大排风量，没什么减震降噪功能的电机粗犷地曳动着单薄的扇叶，“呼棱棱”地噪响个不停。
徐江华“痛心疾首”唾沫横飞地坦白陈词到半道，歪靠在椅背“欣赏”徐江华精湛演技的温晨就“咚”地一声状似无意地蹬踹在固定的台桌上。
他先凌厉地掠了徐江华一眼，然后佯做抱歉地冲着被这点儿突然得意味深长的异响唬得猛一激灵的徐老板不怎么正经地敬了个礼，温吞地踢踏了两步，摸索着裤兜里的烟盒打火机晃悠到换气扇的排风口底下，“咔嚓咔嚓”地搓了簇火苗，冲着被嘴边这两句半“坦白从宽”噎堵得满脸涨红的徐江华略一抬手，皮笑肉不笑地哼声。
“诶哟不好意思啊徐老板，吓一跳是吧？我这熬夜蹲点儿闹得，困起来瘾头有点儿大。听着挺有意思的，你接着说……刚讲到哪儿了——拆零件卖，但是不知道里面藏东西是吧？”
“……警察同志……我真没撒谎……我这……之前也算是跟咱系统打过交道不是？我说没说谎你们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啊……那查人命案子的同志跟我俩——手拿把掐的都……”
徐江华起初还琢磨着“据理力争”。然而他自诩只算个趋利避害的小人，不算什么正儿八经油盐不进的滚刀肉，审讯室里这位温晨温警官显然没什么容他狡辩个一时半晌的耐心——桌面上的矿泉水瓶子被他拧攥得破破烂烂地皱巴在一起，烟熏火燎的烟头被他用力地碾熄之后塞怼进几乎不留空间余地的瓶口里，要不是这满屋子的监控监听顶在他脑瓜顶，温晨脸上勉为其难撑持了个把钟头的“和煦”八成早就得烧个一干二净。
徐江华吞咽了一下，偷偷摸摸地吊起眼角打量着温晨衔在嘴角的烟头上急促闪烁明灭的火星，声音越压越低，懊恼地啐了口晦气：“私拆报废零件的罪我认，先前捣腾报废车的罚款我这次一起补齐……但……盛城际速那些报废车的情况我真的不清楚，他们家跑物流的车更新换代得挺快，基本都是低价捯个二手三手的车，我收过两次报废的之后他们家也就算是我老主顾了……那谁他妈还能次次都查得那么仔细……”
温晨听见他嘴里难得一句跟真话沾边的交待，稍微抬起眉毛，仰头冲着换气扇吹了口气，“盛城际速跟你谈的都是什么生意？”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也不算是跟盛城际速做生意有接触——”
徐江华小声嘀咕了一嘴，又听见温晨咬着滤嘴咋舌的动静，着急忙慌地前倾着身子找补了两句：“这可不是找借口啊……跟我这儿报废车的那几个小物流刚开始还不算盛城际速的外包呢……他们跟盛城际速搭上关系那都是这一半年的事，先前跑省外都少，二手三手的货车出点儿问题那都容易带着人命，但货车那造价可不像家用的小汽车，我这……也是帮他们找补找补成本不是？那跑物流的哥们儿也是够意思，兄弟朋友小来小去的生意不少介绍，后来有一次开了辆大挂过来，我才知道小老板搭上了盛城际速，跑了几单就赚了，手头上的车陆陆续续都要换新的。我这才搭上盛城际速的顺风——”
徐江华撩起眼皮看着温晨居高临下斜睨着他的漠视表情，稍微磕绊了一嘴，把这风头有点儿跑偏的话扯回来半句：“呃……不是……是误打误撞地上了盛城际速的贼船……现在这不闯祸了，坦白从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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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陌皱着眉头盯着监控画面里徐江华掖藏着贼眉鼠眼的表情，余光觑见顾形舔着后槽牙强忍着端庄稳重别骂街的表情，极轻地嗤了口气。
肖乐天猫在江陌身边听得一知半解，扒着她师姐的肩膀，努嘴示意着顾形眼角憋着怒意的抽动，悄声问了一句：“师父怎么那个表情？徐江华这也是假话？”
“差不多……一半一半。”
江陌视线稍微一偏，定定地看了会儿靠在换气扇墙沿面无表情听着徐江华扯淡的温晨，眉头更紧地敛攒成一团。她稍微歪过手里的卷宗文件，轻轻圈点给肖乐天：“徐江华说的这个跑物流的老板就是闯卡的司机李旭和涂思遥她爸的车队老板。”
“涂思遥……她爸？”
肖乐天愣了一下，脑子里缓慢地兜了一圈，然后才恍然地捂住嘴巴，惊讶地呛了口气：“涂思遥她爸出事那都快三年前？我记着是说沣西路面改造，给富安兴城的工程队拉材料，但当时的各种车险意外险这些已经是盛城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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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晨缓慢地点了点头，脸上却绷着半分不信。他捏着烟头踱回到审讯桌前，抵靠在桌沿碾熄烟头塞进皱皱巴巴的矿泉水瓶，“你跟盛城际速是哪个年头拉的什么关系什么亲戚有人跟你磨，闲话扯两句差不多就得了——我再问你一遍，你跟盛城际速谈的都是什么生意？还是我先找经侦的同事给你捋捋账？查一查你报废车的油水，回扣的钱都跑哪儿去？”
“我——”
徐江华一噎，梗着脖子憋了半晌，末了撇嘴嗤了口气，“事儿都赖盛城际速那个总经理。正常报废流程以外，其他小物流走盛城际速介绍来的路子……能拆卖翻新的零部件我都能给抽个回扣，然后那总经理给我介绍的什么他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是朋友家小姨子开的百星修车店，说只要是好的件他们家都能收了翻新，大车小车都行。有的不是正道上的车……他们家修车的拆完之后，报废的活儿就送我这里……我——赚个废品钱总没问题吧？”
徐江华说讲着就有点儿窝火置气，“我是不知道百星那老板怎么挤兑我的，他能说这翻新零配件里头有东西跟我有关系，我还想说是他们动了什么手脚呢！东西是从他们手里卖出去的，谁知道中间折腾出什么事儿呢？”
温晨冷哼了一声，被他磨磨唧唧地气笑了：“想起来拉个人下水了？原本定配件的方四和洪信宇不是你介绍过去的？”
“还真就不是，我那也是精——那啥上脑，喝多了让人捏住点儿小把柄。”
徐江华一言难尽地耙了耙头顶，“介绍客户的，是唐葭那神经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