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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七蔷薇
二十八布置（上）
凌晨三点二十八分，中心医院急诊大厅的灯都关了一半。
喻洛打着哈欠过了一遍提前准备好的医嘱交接，使劲儿敲下篇末最后一个句点，扬手一推键盘，抻着脖子看了眼老早就昏昏暗暗听不见半点儿窸窣脚步声的走廊，抻着懒腰在急诊值班室踱着方步晃悠了一圈。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回复家里哪位不常联系的亲戚给她介绍相亲的消息，端详着字里行间明显把她当成人情硬通货的话语，“嗤”地哼了一声，先回拨了一通半夜骚扰以“聊表诚意”的电话过去，然后再端着手机贴在嘴边，补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语音：“诶呀不好意思我加班刚有时间看手机，这么晚没打扰你吧？你看我这住院值班也就这个时间有空闲，要不明天凌晨三点约着急诊大厅见一面？”
喻洛揣着白大褂的口袋，撇嘴嘀咕着问候了一下这媒婆的祖宗十八代，骂完才想起来这祖宗十八代可能把自己也框在里面，扭了两下有点儿劳损的腰杆，又把自己扔回到办公椅里，漫无目的地点开朋友圈翻看。
喻医生自打正儿八经地套上这件儿白大褂就跟什么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基本告别无缘，睁着一双看破红尘有点儿犯困的眼睛，连带着瞧看朋友圈里的美好生活都觉得冒昧寡淡，悬在屏幕上方的大拇指辗而又转地落在了江陌连发了好几条朋友圈推送任务的公众号上面，认认真真地把盛安警方公众号的防诈防骗防毒安身的文章滑过脑子地读了一遍。
警示意味更强的推送不够图文并茂，划看到最后喻洛都有点儿睁不开眼睛，她瞥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缓慢流淌的时间，抻了抻袖子刚把脑袋搭在办公桌上面，大敞的值班室门板外就踢踢踏踏地窜了一道跑过头的白影过来，扒着门框就开喊：“喻大夫快快快！急性过敏还自己打车过来的，喉头水肿大发劲儿人又红又紫的你快过来看看！”
喻洛猛一激灵地站起身，摸了一把兜里的听诊器就跟在小黄护士身后急吼吼地往接诊病床区蹿：“这大半夜不睡觉鼓捣什么把自己鼓捣过敏了？别告诉我又是什么润滑还是油啊之类的东西啊——”
“别提了，刚开始说什么都不告诉我跟护士长到底是什么原因过敏，几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在夜店里泡了半宿出来……后来知道会死人才说实话，说是吸了点儿不该碰的东西——”
小黄护士皱巴着脸唉声一叹：“护士长已经报警了，电话里头说先让值班保安盯着点儿，在他们赶过来之前，务必把人扣在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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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刑侦办公室的蓝色窗帘常年落灰摆设，呼啦啦乍一抖动，轨道挂钩之间锐刺的噪声就合着满屋飞扬的浮尘正式地拽开了这全新一天乌烟瘴气的杂乱帷幕。
江陌脑袋上半笼着外套，龇牙咧嘴睡得腰酸背疼，被眼跟前骤亮煞白的天光晃了个哆嗦，歪七扭八地差点儿从放倒的椅背上自己把自己掀个倒栽葱。
拉窗帘开门窗准备透气放风的小崔警官挂着正在Rock & roll的耳机在窗台跟前晃悠了一溜，拽开塑钢窗户兜了一圈儿才听见身后江警官脖子有点儿睡落枕的“诶哟”——他紧忙叽里咕噜地上前几步把睡得迷迷瞪瞪就要站起身来的江陌扶稳，然后有点儿尴尬地揪了两下掀飞在窗台两侧的帘布：“要不……拽上再睡会儿？”
“起都起了。昨晚上都熬夜加班，老刘说今天食堂早开半个钟头。”
江陌拍了拍小崔警官的肩膀，使劲儿搓了两把睡得油光锃亮的脸，侧身挨靠在窗台跟前，瞭着楼下鼓鼓涌涌的动静，翘着手指头抹了把眼头，“缉毒回来这么早？不是说就交代了两个小灯头要蹲一蹲？哪儿来这么多人？”
“我看好像拎了几个气罐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温警官他们原来打算抓的同一伙儿……”
小崔警官探着脑袋往楼下一瞅，耷眼乍一跟花坛旁边被温晨拎着袖子连呕带吐神志还不大清醒的年轻姑娘对上视线，就撇着嘴把脖子往后一缩，欲言又止地咂了下舌尖儿，闷闷地哼了一声：“……这么长时间也没改过来这什么都凑趣儿的毛病，好的坏的都不分，但凡狐朋狗友一撺掇，什么都敢沾……”
江陌眉毛一抬，余光觑见他捏在手里不住弹出消息提醒的手机，循着他的视线往楼下张望了一眼：“认识？”
“高中同学，大一大二……处过两年。”小崔警官唉声叹了口气，“好像她哪个朋友笑气过敏，送医院快死人了她才知道害怕，跟家里说了这事儿，这不……她爸她妈有我手机号，一直在打听问。温警官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刚还托小米录跟我说来着，说是夜店的场子跟沣西坝庄的案子估计是赶巧凑在一块儿，问题不大，但能别管就别管。”
这点儿往日旧情对于崔谅而言显然没什么留恋，小崔警官耙了耙后脑勺儿，决定继续充耳不闻佯装不见，扶正了耳机就溜溜达达地接着去收拾连夜审讯的“战场”凌乱。江陌托着后脖颈跟他挥了挥手，倚着窗台又往楼下眺了一眼。
昨晚梁明在审讯室里耗了整夜，窝在隔壁单间里的洪信宇也跟着心惊胆战，他心里那点算盘翻来覆去地扒拉了大半宿，生怕罪加一等地漏了个貌似无关紧要的交易风声出来——这点儿线索真假不定地悬在这桩要案的头顶，温晨总不能坐视不管，谁承想就这么歪打正着地撞见了一场聚众“狂欢”，乌烟瘴气地把缉毒原本暗地调查走访的打算搅和得稀巴烂。
温晨脸色不善地薅起总算呕吐干净的女孩，扔在花坛台阶上面，整张脸苦大仇深地垮着，似乎隐约察觉到楼上的关注视线，捏着烟衔在嘴边，后撤了两步，仰头眯眼地看见了江陌那张睡得浮肿油光的脸。
温晨有点儿想笑，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又稍微举起来晃了晃，示意着江陌确认看看。
“食堂。一起吃个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