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桀抽空抬头,留神着正执着专攻于草莓和粉色奶油的周南一:“……你怎么这会儿还在公司?糖果呢?”
刚安生半分钟不到的韩律又哀嚎出声,耙拉起那点儿始乱终弃的悲催话题:“糖果春节回家不带我……之前说好了的,昨天晚上她突然就不跟我玩儿了……”
邵桀见怪不怪地哼声笑了一气,歪头眺着周南一身边那个似乎一直在指指点点的小胖子,觑见他比比划划的动作感觉不妙地皱了下鼻子:“终于认清你的渣男本质了是吗?”
“我没有……”韩律底气不足地跟邵桀哼唧抱屈:“我就跟同学玩儿了几局游戏,就一个小时没理她她就生气了——主要那也不是说挂机就能挂机的对吧,我这好不容易组的局,那两个队友都是代打陪玩儿级别……”
果不其然,绕在周南一身后的小胖子久久得不来正面回应,忽然就恼羞成怒地冲挡到周南一身前去,气呼呼地抬手掀了他手里的奶油碗具,似乎为了彰显着自己的底气,又抬起脚,奋力地把周南一腿边的奶油碗踢了开去,甜腻腻地泼洒了一地。
奉旨陪驾的邵桀眉头登时紧紧蹙起。他站起身,垂着视线冷漠地看向了那位闲聊寒暄时简短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就侧过身忙于煲电话粥的丰腴母亲,略微提步过去想作以提醒,却不料玻璃墙里面的周Eden先一步留意到邵桀起立的动静,很是淡定地招了招小手就蹲下身去,跟在未曾留意全过程只是闻声赶来收拾残局的老师身旁,小心翼翼地把已经摔烂的草莓一个一个捡起。
倒是“罪魁祸首”的小胖子很是震惊地呆在原地,似乎未曾料及自己小小的挑衅居然会落得个无人关心的结局。他有点儿尴尬地往前挪了两步,又不依不饶地弯下身去推了推周南一的肩膀,却没想到,始终懒得分给他一个眼神的小不点儿居然敏捷地揪住了他的小胖手,肩顶臂弯用力一掀,囫囵个儿地把身后的小肉墩子过肩翻摔出去。
大抵是小胖子的分量足够,小小的喧闹声总算唤来那位沉浸式煲电话粥的母亲的关注,但她刚略微抬了下头,小胖子就自顾自与己无关地拍了拍屁股,佯装不动声色地跑去老师身后,怯怯地看了周南一几眼,没再敢自讨没趣地往他跟前凑。
邵桀极轻地嗤声偷笑,暂且没打算在课堂当间干预其中,漫不经心地看着烘焙老师苦口婆心地教育两个小朋友握手言和,这才缓慢地把注意力拉回到韩律絮絮叨叨的闲扯,一针见血地往他身上戳:“你同学男的女的?”
“……女的。但组队的还有那个小肖警官呢!也不是就我一个男的!”韩律哑口了片刻,负隅顽抗也没什么成果,只好把兄弟义气拎出来磕了两磕:“一句话,晚上攒局,出不出来?”
“今天不行。”邵桀嘴角又不自觉地翘了翘,觑着玻璃上反光照出来的那点儿得意忘形,轻轻刮了下眉毛:“江警官说晚上请我在她家吃火锅。”
韩律先还没信,碎嘴地骂了他两句自作多情,可转头又听着邵桀胸有成竹地哼笑半晌,忽然就欢天喜地的快骂出了鸟语,恨不得冲到邵桀跟前把人拍打岔气:“卧槽?!进展神速啊兄弟,这可不能耽误你,绝对不耽误你,需要你爹我支援你你就微个信——”
邵桀没怎么搭理韩律逐渐离谱的“恋爱秘籍”,低头无声地笑了一会儿,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提了一句:“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三年前救过我的小警察吗?”
“……”韩律仿佛话说半路被一口老面馒头噎得堵了口气:“不是我说你,你刚回来那会儿,在饭店我听见你提起红楼那边的话茬儿我就觉得不对劲,那回去医院捞你之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就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邵桀没解释:“你就说记不记得。”
“能不记得吗?你在HRG头一年的时候,一直让我帮你留意来着……但当时他们不是在搞什么分局撤并网点整合的,在那个位置附近的派出所基本都打乱重组了,也就始终没什么收获……这两年也没再提,我还以为你早忘了。”韩律盘了盘手里的打火机,齿轮摩擦的动静“喀嚓喀嚓”地响个不停:“你那会儿让我帮你找人,描述的那叫一个抽象,好像是个男孩儿,挺瘦,跟你当时的身高差不离,头发不长不短到耳朵那里,说话声音沙哑得像头驴——该不会那小警察跟江警官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当时救我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江陌。”邵桀耙了耙头顶,语气倒是相当笃定:“不过她好像对我没什么记忆……”
“能有印象就怪了,那会儿你又瘦又小跟小鸡崽子似的。”韩律无情地嘲笑了半晌,忽然就觉得这段难得有机会修成正果的感情像是被浇注了点儿命中注定的钢筋水泥,“合着这几年都把人性别记岔劈了——那你问过江警官没?她那会儿真的在那儿附近执勤?不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跟这儿拉关系吧?”
“……她当时正好在红楼派出所实习。”
韩律一听登时就来劲,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说什么月老拿着钢筋给你牵的红线,这不抓住机会迟早得天打雷劈。
邵桀没反驳也没称许,微微皱了下眉,犹豫地叹了口气。
“还……不是时候。”
于邵桀而言,当初一面之缘的意外相遇,江陌是这三年梦魇里伸手拽着他逃离漆黑趋近光明的救赎降临……
而对于江陌来说,那一次机缘巧合救下邵桀的性命,是她耿耿于怀至今的开始,也是她始终赤|裸|裸地直视着,却无能为力挽救过失悔恨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