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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钰驾起车来风驰电掣，比卯落泉有过之而无不及。未及正午他们便到了梁坊镇，随意用了些饭食，不曾歇脚就继续上路。卯落泉在车里坐了一早上，终于体会到腰酸背痛腿脚酸麻的痛苦；于是再上车，他二话不说坐在了车头。
“你要驾车？”万俟钰紧紧抓着马缰，侧首?他一眼，“你驾车太慢，天黑时可到不了二王村！”
“我不驾车，只是腰疼，还是坐这里吧。”卯落泉揉揉腰，龇牙咧嘴。
“呵！”万俟钰轻笑一声，策马前行。“用我教你的运气法锻筋活脉，能舒缓些。你原先闭脉封穴造下的隐疾，哪能轻易就好透了呢！但凡身体出点毛病，都要映射在那最薄弱之处。有点劳累疲乏，最先会腰疼。慢慢调养吧！”
“是……”卯落泉听从万俟钰的话，默默运起气来。真气运行过二十周天，果然痛感减轻了不少。“啊呀，这童子功归元真是绝妙！不知练到第十重，会不会效果更好？”
“那是一定的。”万俟钰颇为得意，“不过世间万物都有利有弊，第十重‘还童’，能让你筋脉再生，却也有其害处。”
“什么害处？师父之前都没说过啊！”卯落泉有过闭脉封穴的阴影，只怕再受这么一遭。
“不用紧张。”万俟钰张张口，长叹了一声。“所谓害处，就是你身体所有的弊病，都被掩藏于这副年轻的皮囊之下。你以为自己很年轻，其实五脏六腑、经络肌理，早已滋养不起皮囊。练这一口气去强撑，能撑多久呢？整个人由内而外，都在负重前行。你看，你的薄弱之处在白环俞、中膂俞，身体抱恙会腰酸背痛；而我的薄弱之处在这里——”他点点额角的那道疤，“年纪越大，这里疼得就越频繁、越厉害，经常折磨得我整宿整宿无法入眠，精神愈发衰弱，脾气愈发暴躁。我为什么在绝风谷这么多年不敢出来？因为一旦病痛开始折磨我，我就可以躲进后山，随意砍树杀鸟，发泄一通。从谷中出来了，狂躁起来，连个发泄处也无。好在出谷的这半年，我这头疾还没让我到过发疯的地步。”
“师父……”卯落泉只看一眼那道疤，就能想象到万俟钰被它祸害得有多痛苦。
“你不必用这种带有同情的语气叫我！”万俟钰扬扬手，“我的命自有天定，是好是坏都是修行。我可能活不了很久，不像你那亲师父上官老贼那样命长，哼。我只剩一个愿望，就是把完整的童子功传给你，不能让它绝在我手里。等这个愿望实现，我的功德也算圆满，可以皈依我佛，去见如来了。”
卯落泉低着头怔怔地出神，也不搭话。
“怎么？”万俟钰见他半晌无声，奇怪道，“莫不是听我讲出这第十重的坏处，你怕了，打退堂鼓了吧？”
“那倒不是。”卯落泉抬起头背靠车篷，“炼体之人，遭受肉体苦痛是必然的，我心里早有准备。怕只怕……”他抱起胳膊轻叹一声，“怕只怕一生都是童子貌，难与挚爱共白头。”
万俟钰不经意地一笑，问他：“你有挚爱啦？”
“啊？我？”卯落泉方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些什么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没，还没呀……”
万俟钰看他讪讪的神情，心中早已明了。他笑道：“年轻真好啊，心怀冲动，敢爱敢恨。到了我这把年纪，就提不起劲来喽。凡事想得多、想得难，自然也就做得少了。如果遇到对的人，千万别错过。”
卯落泉仔细听着这番话，问道：“师父是过来人？”
“这什么蠢问题？我还不算过来人？”
“我是说……敢爱敢恨的，过来人？”
万俟钰眨眨眼，眼神逐渐飘忽。他噘着嘴，缓缓摇头。“我们那时候，大多是为了担负责任而顺从安排，没得选。像你这代人，能自己把握抉择的机会，是何等幸运。有得选就去争取，可不要放弃！”
万俟钰的鼓励让卯落泉更加坚定。“嗯！要说放弃，我还不知道放弃二字怎么写呢。”
“哈哈！像我徒儿！”万俟钰拍拍卯落泉的肩，将车赶得又快了些。
日头将落，马车已驶到二王村口。
“怎样？”万俟钰一个鹞子翻身下了马车，颇为得意地望着卯落泉，好像在炫耀自己的驾车技术。
“师父真不像是不常出门的人。”卯落泉一边连连称赞，一边取下行李打起灯笼。“我们今晚就在村里投宿吧？”
“嗯。”万俟钰牵着马，跟在卯落泉身后，随他进村。
二王村没有客栈，只有村口刘掌柜开的小小驿馆。二人在驿馆卸下马车、拴马上槽、安顿好住宿，便出门向丁家行去。
“笃笃笃——”
陈三娘打开院门，惊讶地发现门口站着的并不是从武馆回来的自家人。
“伯母好！卯……卯落泉叨扰了！”卯落泉带着些许心慌，说起话来也不那么利索。
“啊呀！小卯啊！”见到稀客三娘自是惊喜，忙大开院门请他进来。又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道士，热情更是多了三分。“你们两个孩子，是从哪儿来的？来找云儿的吧？”
“孩……子？”万俟钰愣了愣神，心里笑道：“不知谁才是孩子呢！”
“伯母，这位是我的道友——莫天玄。”卯落泉给三娘介绍身边的道人，“天玄，这是我那好友的母亲，丁记武馆馆主夫人丁伯母。”
万俟钰虽才与陈三娘谋面，却从见她的第一眼就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于是他也没愠怒，只顺着卯落泉的话，恭敬地对三娘作了一揖：“夫人，贫道稽首。”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大老远来的，还带着这许多规矩。”三娘把院门掩上，将他们往屋里请，“吃过饭了吗？”
“呃，不麻烦了！”卯落泉早闻到了饭香味儿，知道三娘这样问定是要留他们用膳。“云儿可在？”
“没回来呢！”
卯落泉一听三娘这话知道有戏，忙问：“她去哪儿了？几时回来？”
“在武馆呢！跟着她爹整日不回家，越发野了。”三娘让二人坐，给他们端了一盘萝卜干教先吃，自己又往厨房去忙活。“你们且坐着等等，这会子估计快回来了！我再炒个菜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