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红楼

第103章 冷郎君调教呆霸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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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贾府众人他们日常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凑趣儿”,其实就是哄贾母开心,那要说《红楼梦》中的凑趣儿高手王熙凤绝对堪称第一,上半部分的牌局桌上凤姐情商智商双双在线,把本来生气的贾母哄得高高兴兴。可别忘了此时邢夫人还尴尬的站在一旁,看着得宠的儿媳,邢夫人心里别提多不爽了,至此这对儿婆媳关系也要面临未来的大爆发了。“鸳鸯抗婚”这一系列事情我们暂且说到这里,接下来我们看四十七回的第二部分“冷郎君调教呆霸王”。

“呆霸王”我们非常熟悉了他就是薛宝钗的哥哥薛蟠,作为薛家的长子这一位那可真是不学无术、混迹江湖,凭借着钱财权势大杀四方,无人敢惹,不过这一回当中薛蟠可是碰上钉子了,他是谁?就是我们题目中的“冷郎君”,也是新登场的人物“柳湘莲”。

原文中是这么介绍柳湘莲的,说他“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乍一看这个介绍我们头脑中浮现了四个字“纨绔子弟”,感觉和薛蟠也没啥区别,不过就是整日吃酒赌博之人,但柳湘莲身上有一股“侠气”在身上,这股侠气体现在哪里,他又为什么被叫做“冷郎君”,我们接下来在原文中一探究竟。

这段时日来赖家因为孙子赖尚荣当官之事一直在宴请宾客,这柳湘莲作为世家子弟来作陪,这薛蟠看他长得清秀就对其念念不忘,误当成了风月子弟,想与其相交。柳湘莲当然知道薛蟠的为人,心中也是倍感不快,想着赶紧完事赶紧走,不过这赖尚荣是死活不放,还把宝玉给搬了出来。其实宝玉也很喜欢柳湘莲,但和薛蟠不同,宝玉只是欣赏愿意与其结交,而不像薛蟠那样只想着占有,满足私欲。

宝玉见到柳湘莲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吗?秦钟早在前几回就英年早逝了,不过依然有人惦念着他。柳湘莲道:“怎么不去?前日我们几个人放鹰去,离他坟上还有二里。我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勤,恐怕他的坟站不住。我背着众人,走去瞧了一瞧,果然又动了一点子。回家来就便弄了几百钱,第三日一早出去,雇了两个人收拾好了。”从这段话我们就能看出柳湘莲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颇有侠者之风范。柳湘莲跟宝玉不一样,宝玉天天生活在蜜罐当中,在大观园这个青春乐园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宝玉唯一失去的就是自由,他几乎被这个家族所框住了,所有的事儿一概自己不能做主,就连祭奠死去的金钏儿也只能偷偷摸摸,因为随时有人关注着他的动态。而柳湘莲则是四海为家,过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但其实他所缺失的恰恰正是宝玉拥有的,他心中感受不到温暖,所以久而久之就成了“冷郎君”。

和宝玉聊了几句柳湘莲就想要离开了,他早已看出薛蟠的小心思,自己也不想惹事,不如一走了之。可曹雪芹怎能就此放他走,戏剧冲突此刻才刚刚开始。

柳湘莲刚要走只听见薛蟠在那里乱嚷乱叫说:“谁放了小柳儿走了!”柳湘莲听了,火星乱迸,恨不得一拳打死。这里柳湘莲为什么生气呢?我们要知道柳湘莲不管怎样是个混江湖的人,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尊,因为自尊决定了江湖人对他的看法,薛蟠这一句“小柳儿”很明显这就是对柳湘莲的一种侮辱,让人觉得柳湘莲也在攀附结交薛蟠,这是作为侠客的柳湘莲决不能接受的。但是此刻毕竟是赖家宴请宾客,在这里大打出手很明显不合适,于是就忍了下来。

薛蟠忽见他走出来,如得了珍宝,忙趔趄着上来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那里去了?”湘莲道:“走走就来。”薛蟠笑道:“好兄弟,你一去都没兴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这里的薛蟠又把在学堂那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摆了出来,他以为柳湘莲也同那些人一样愿意当他的“男宠”,猥琐下流的状态真的让人深感无语。柳湘莲见他是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于是心生一计要调教一下薛蟠。

柳湘莲将薛蟠拉到避人之处,笑道:“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薛蟠听这话,喜的心痒难挠,乜斜着眼忙笑道:“好兄弟,你怎么问起我这话来?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眼前!”湘莲道:“既如此,这里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随后出来,跟到我下处,咱们替另喝一夜酒。我那里还有两个绝好的孩子,从没出门。你可连一个跟的人也不用带,到了那里,伏侍的人都是现成的。”薛蟠听如此说,喜得酒醒了一半,说:“果然如此?”湘莲道:“如何?人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薛蟠忙笑道:“我又不是呆子,怎么有个不信的呢!既如此,我又不认得,你先去了,我在那里找你?”湘莲道:“我这下处在北门外头,你可舍得家,城外住一夜去?”薛蟠笑道:“有了你,我还要家作什么!”湘莲道:“既如此,我在北门外头桥上等你。咱们席上且吃酒去。你看我走了之后你再走,他们就不留心了。”薛蟠听了,连忙答应。

要不怎么说薛蟠是个呆霸王呢,柳湘莲这分明就是给他下了一个套,可薛蟠还就偏偏上套,自己扑通就跳进去了,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呀。柳湘莲好歹也是个混迹江湖人士,对薛蟠那点小心思可是了如指掌,他知道要想薛蟠上钩唯有自己当诱饵,他还只让薛蟠自己一人来,这不就可以好好修理他一番了。柳湘莲其实很懂规矩,他内心太想教训薛蟠,可在这宴席现场他不能动手,当着众人面一方面有失世家子弟的风度;另一方面也会给赖世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管怎样薛蟠背后那可是薛家的势力,不好惹,于是就把薛蟠给约了出去,在无人之地好好教训一下他。

薛蟠还哪有心情吃饭呀,内心都快玉石俱焚了。这个时候柳湘莲起身出来了,跨马直出北门在桥上等待薛蟠。没一会儿的功夫薛蟠骑着马也来了。柳湘莲见人迹已稀,且有一带苇塘,便栓好马向薛蟠笑道:“你下来,咱们先设个誓,日后要变了心,告诉人去的,便应了誓。”薛蟠笑道:“这话有理。”连忙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告诉人去的,天诛地灭!”一语未了,只听嘡的一声,颈后好似铁锤砸下来,只觉得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湘莲走上来瞧瞧,知道他是个笨家,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气力,向他脸上拍了几下,登时便开了果子铺。

别看薛蟠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其实没啥真本事,反观柳湘莲人家可是练家子,那打你薛蟠就用三分力气足够了,再说了柳湘莲也仅仅只是想教训一下他,并不是真的要把他打成什么样,谁叫这呆霸王满嘴轻浮之言侮辱人家,这顿打挨的也不冤。

薛蟠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湘莲用脚尖点了两点,仍旧跌倒,口内说道:“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一面说,一面乱骂。湘莲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哀求,你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只给你个利害罢。”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薛蟠酒已醒了大半,觉得疼痛难禁,不禁有嗳哟之声。湘莲冷笑道:“也只如此!我只当你是不怕打的。”一面说,一面又把薛蟠的左腿拉起来,朝苇中泞泥处拉了几步,滚的满身泥水,又问道:“你可认得我了?”薛蟠不应,只伏着哼哼。湘莲又掷下鞭子,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薛蟠便乱滚乱叫,说:“肋条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经人,因为我错听了傍人的话了。”湘莲道:“不用拉别人,你只说现在的。”薛蟠道:“现在没什么说的。不过你是个正经人,我错了。”湘莲道:“还要说软些才饶你。”薛蟠哼哼着道:“好兄弟。”湘莲便又一拳。薛蟠“嗳哟”了一声道:“好哥哥。”湘莲又连两拳。薛蟠忙嗳哟叫道:“好老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以后我敬你怕你了。”湘莲道:“你把那水喝两口。”薛蟠一面听了,一面皱眉道:“那水脏得很,怎么喝得下去!”湘莲举拳就打。薛蟠忙道:“我喝,喝。”说着说着,只得俯头向苇根下喝了一口,犹未咽下去,只听“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湘莲道:“好脏东西,你快吃尽了饶你。”薛蟠听了叩头不迭道:“好歹积阴功饶我罢!这至死不能吃的。”湘莲道:“这样气息,倒熏坏了我。”说着丢下薛蟠,便牵马认镫去了。这里薛蟠见他已去,心内方放下心来,后悔自己不该误认了人。待要挣挫起来,无奈遍身疼痛难禁。

我们来说说薛蟠,本来这顿打是可以不挨的,偏生有着一份好色的心,还就不巧碰上了自尊自傲的柳湘莲,这能说是自作自受。不过我们不禁想要问一句“柳湘莲就这么看不上薛蟠吗?”我们必须要清楚那些依附结交薛蟠的人真的是喜爱薛蟠本身吗?当然不是,他们看上的是薛蟠背后的权势和钱财,在薛蟠身边他们可以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享受着横行霸道的权利,而这些恰恰是柳湘莲所厌恶的。你看宝玉同样喜欢柳湘莲,但宝玉的喜欢是在欣赏的层面,这种交往不是建立在肉体情欲层面的,可薛蟠图的就是所谓肌肤之亲,甚至不惜下跪来给柳湘莲发誓,看到如此下流之人柳湘莲脑海中可能涌现的只有“厌恶”二字,又怎么肯与之结交呢。既然是侠客柳湘莲,注定在其身上有的是情与义,以真心换真心,而不是为了那些诱惑性的东西来出卖自己。简言之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我们再说柳湘莲,他被称为“冷郎君”,他的“冷”又表现在哪里呢?我觉得用三个词可以概括柳湘莲的“冷”,第一个词叫“很飒”,我觉得柳湘莲是个非常酷的人,一方面他重情重义,面对故去多年的秦钟他还要去为其修缮坟墓,内心有满腔的热血;另一方面面对薛蟠的侮辱他也是勇于出击,旗帜鲜明地亮出自己的态度,让薛蟠长记性再不敢招惹自己,所以这第一层次的“冷”是酷的表现。

第二个词叫“凄冷”,这就要说到柳湘莲的身份,虽然是一个世家子弟,但我觉得柳湘莲没有感受到家庭或者家族给予他的温暖,这让他内心是凄冷的,如果像宝玉一样在温室中成长起来他也不会四海为家,更不会浪迹江湖,这是他内心当中所缺失的东西。

第三个词叫“距离感”,我觉得柳湘莲无论与谁交往其实都带着一份距离感,同宝玉也是,薛蟠就更不用说了,当然柳湘莲的戏份在后文当中还有,我们到那时更能感受到其因为“冷”而造成的性格缺陷,也正因如此柳湘莲没有得到一个圆满的人生结局。

教训完薛蟠柳湘莲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于是就畏罪逃走了,这就是回目中说的“冷郎君惧祸走他乡”,当然这也有夸张的成分在里边。薛蟠这边被贾蓉救了起来,当然是太丢人了,回家薛姨妈也很担心,不过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这一回就在薛蟠痛骂柳湘莲中结束了。

下一回又是《红楼梦》的经典名场面“香菱学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第四十八回“滥情人情误思游艺,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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