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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灯牌熄灭的瞬间,我下意识攥紧掌心被雨水洇湿的名片。
U盘在裤袋里硌得发疼,父亲塞给信贷经理的牛皮纸袋仿佛正渗出黑色墨汁,将后视镜里的梧桐树影都染成扭曲的形状。
澳门号码再拨过去已是空号。
“师傅,改道去南滨路。”我用指甲刮掉虎口晕染的口红,珊瑚色在皮肉上拖出暗红血丝般的痕迹。
车窗倒影里的女人连颧骨都透着孤注一掷的锋利,像父亲书房那柄未开刃的唐刀。
接下来三天,我像条被丢进迷宫的老鼠。
从证券大厦顶层旋转餐厅到游艇俱乐部码头,那些曾捧着香槟恭贺我毕业的叔伯们,此刻都用怜悯的湿纸巾擦拭被我碰过的杯沿。
直到第四天黄昏,我在国金中心地下车库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汪霖车里特有的熏香,混着新皮革的锐利。
“汪总今晚在观澜阁宴请港商。”穿阿玛尼西装的门童接过我递去的翡翠耳环时,手指在丝绒托盘上敲了三下。
这是从前王家司机收小费时的暗号,我望着玻璃幕墙外渐次亮起的城市灯火,突然想起去年圣诞,父亲就是在这里拍下那对耳环当作成年礼。
电梯升至88层,水晶吊灯将云纹大理石地面照得如同结冰的湖面。
我踩着最后一丝体面走向观澜阁鎏金雕花门,黑色羊皮靴跟在地面敲出孤零零的节奏。
门内飘出陈皮老火汤的香气,还有汪霖用粤语说“承让”时特有的气音,像蛇信舔过琉璃盏。
“王小姐请留步。”
深灰色套装如同钢板横在眼前,秘书胸前的蓝宝石胸针折射出冷光。
我认得这枚20世纪60年代梵克雅宝(Van Cleef & Arpels)古董款,上周刚出现在王氏集团抵押清单上。
“我找汪总谈期权代码。”我将手机监控画面转向她,第十二秒的劳力士表盘在顶灯下泛起幽绿光泽。
秘书涂着裸色甲油的指尖突然抽搐,像是被瑞士机芯的震频波及。
斜刺里传来高跟鞋踩碎冰块的声响。
“这不是悦悦吗?”林阿姨的貂绒围脖扫过我手背,十年前她丈夫挪用公款时,父亲在董事会上扔出的审计报告比她此刻的香水更呛人,“听说你在找联姻对象?要不要阿姨介绍...”
“林姨该换眼科医生了。”我笑着将U盘插进她铂金包侧袋,金属碰撞声惊飞了门口青花瓷缸里的锦鲤,“上个月您在圣托里尼输掉的那块地,国土局备案系统好像中了勒索病毒?”
她保养得当的脸突然裂开细纹,像被摔出冰裂纹的宋代茶盏。
我转身时听见U盘坠地的清响,如同十八岁生日那晚,父亲将我送他的紫砂壶失手跌碎在祠堂青砖上。
“王小姐!”秘书突然提高的声调惊动了门内的人。
我透过缓缓闭合的门缝,看见汪霖将打火机盖子弹开又扣上,金属碰撞的节奏竟与信贷经理敲击会议桌的频率完全一致。
他无名指上的黑曜石戒指闪过暗芒,与视频里父亲颤抖的尾戒重叠成诡异的双影。
雨又下了起来,这次是裹着黄浦江腥气的暴雨。
我站在消防通道的通风口,看着秘书用对讲机召集保安。
她耳麦闪烁的红点像极了澳门来电时,我在地图上标记的葡京酒店坐标。
玻璃幕墙外,“当铺”二字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残缺的“铺”字突然亮起妖异的紫光。
我摸到裤袋里汪霖名片烫金的凸纹,四百张纯白卡片在记忆里纷飞如雪,每一张背面都用激光刻着不同的瑞士银行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