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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啊……可是不能辞职啊……”
和厉陷入自我拉扯中。
上午十点半，办公室的同事已经过了早晨互相问好和寒暄以的时间，现在彼此都哦已经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或干活，或浏览行业新闻。办公室在一栋大楼十五层靠窗的平面层，和厉资质低，没能等到人员流动时换好一点的工位，她的办公位置在办公区最后一排办公桌靠近茶水间和走道的地方，人来人往，没有那个不在闲暇放松的时候随处看看瞄到和厉的电脑。因而她在感到后面有人走动的时候，会稍稍警觉一下看看电脑网页是不是打开了太私人化的内容。尽管除了HR会当众说出来让她难堪，但其他人也并不怎么值得信任和交心。每天都一惊一乍，在这里没有可以释放那股在大学里和阿刁她们一起的傻劲儿，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在空旷的林荫大道上喊叫彼此名字。
现在所有人都低着头，远处，东边高升的太阳把渐盛的光打进来，透过玻璃，打在靠近入口的红橙色沙发上，旁边的香蕉书小盆栽，阳光射透大片的叶子，黄绿黄绿的，玻璃窗内不可能有风，但是和厉的心里有风，吹动了叶子，微微摇曳。
办公室里，鼠标键盘的声音和着有人低低讲电话的声音，和厉有点儿出神了，但定眼一看，只有远处阳光透进来那一角带着她悠悠的幻想高升。有边的玻璃大厦，严密地拉上窗帘，室内办公桌上悬着高亮的冷白色条灯。下午外边还太亮堂，只有在傍晚到晚上，窗帘才会拉开，看万家灯火通明，办公室是日夜灯火通明，照在人们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疲惫的脸上。
只有窗边那一角，只有窗边那一角……
阳光、空气，好建筑像人一样舒畅地呼吸，在太阳慢慢掠过头顶时，缓缓舒展自身的光影效果，一日一日，一年四景。在所有静谧的建筑照片里，窗边那一角也拥有那种氛围。
但现实是，这是人员密集紧凑的办公楼，阳光直射的大玻璃的室内空间不利于办公，人们在强大的新风系统里换气，埋头工作，不分昼夜。高楼大厦建筑大玻璃做整体造型，是没有怎么考虑到内部功能的，在黄金地段，再坏的办公空间也有市场。如同参数化立面中的每块玻璃服从整体的表达，办公楼里的每个人都服从经济繁荣发展的要则，这做蓬勃发展的城市树立一个又一个象征经济突起的新地标，为其添砖加瓦，为其着鲜衣，贴上一块块玻璃——就在看不见风景的玻璃间内。
这工作是盲目的，而且是自我麻痹的。她在做一套新近项目的方案文本，她心里觉得，方案分析文本上用和阳光互动、360度全景的噱头售卖空间，实在多余，因为高楼大厦在大城市里，卖的是一层层地皮复制副本，建筑设计里面最抠面积，其次的空间品质设计实属锦上添花。但怎么说呢，她接受的教育却是那锦上添花的部分。
建筑师总要追求好的空间品质，什么是好呢？……窗边那一角空间确实舒坦，令人愉悦，但是办公楼人还得装更多进去，绕不开市场逻辑，最后如同她现在所处的空间，一小部分善用于远眺、发呆和闭目养神，一部分需要舍弃设计中提供的大面景观换取安静的办公空间——景观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是有价值的，在摩天楼整体的论述文本中，360度的景观在景观资源最大化的语境里成立，而具体到小的办公空间，切蛋糕般对空间的重新规划，功能分裂的分区布局更符合现代管理的逻辑，上班、办公，人的时间也是分区管理的。
和厉揉揉眼，才十一点，已经感到有些疲惫，快到饭点了，但是如果现在就开始想着下班的事肯定没有精神干活了，做不完晚上又要加班。建筑设计的加班一般来说，是没有加班费的，员工自己也迷糊，像这种一上午没心思工作造成即使分配了正常的工作量也要加班的情况太多了，和厉和同事都没有去找过HR谈过加班费的事，不知从何说起。
“赶紧把杂乱的心绪从脑子里赶出去，快点做事吧！”和厉长舒一口气，拿起杯子，转身去茶水间打水。
水不急不徐从饮水机里流到杯子里，和厉心里头压不住小声地抗议着：
“可是人又不是机器……总会有不想干活的时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