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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头李笑而不语,行礼后转身离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黑鹞子转身看去,书房里的曾显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书桌前,他赶忙低头推门进去,告罪道:“曾大人,可是写完了?下官还要取了回去复命的!”
书桌前的曾显裸着背背对着他,一动不动,连话也没说上一句。
这黑鹞子有些恼了,虽说大家都是替九千岁做事,曾显官位还远高于他,但他堂堂黑鹞子百户,替皇上监察天下举止,哪个高官见了不是客客气气?怎滴曾侍郎还摆上谱了?
“曾侍郎!下官在问你!”他几步上前,不轻不重地拍在了曾显肩膀上,想将他扳过来。
搭上去的手一滑,连同曾显小半张人皮一同扯了下来。没了这层皮束缚,那些裸露出来的肌肉一块儿块儿的舒展开来,竟然露出了鱼鳞一样的花刀痕迹。
好精湛的剃法。
太岳宫,这里是大昭皇宫,也是百官上朝的地方。直属于大昭皇帝的黑鹞子们的鹞子窝,就在太岳宫西侧。
鹞子窝是百官闻之色变的地方,夜深之时靠近这里,总觉得阴风阵阵。
新上任的给事郎林闻达捧着三味阁的五层食盒,被门口把守的黑鹞子拦下了。
林闻达放下食盒,掏出一张印了飞鸟印的信,弯腰递了过去,说道:“在下给事郎林闻达,已经给左指挥使银鹞子打了招呼。”
那黑鹞子接过那封信,上面也只有短短一句话。
“师徒之义,只求相见交代后事,可行方便。”
黑鹞子伸出了手:“大人都准了,我自然也是没什么话的,只是林大人别多事,给兄弟们添麻烦就不好了。”
“只求给恩师送行,怎敢连累诸位?”林闻达陪着笑打开食盒的最上层,里面是三小包银子。
黑鹞子嘿嘿一笑,自觉地挑了小些的那包,当着林闻达的面拆开扔了一半给一旁一同把门的伙计:“你倒是探听的仔细,把门,牢总,卫士,三份一份不落,进去吧。”
一路上各个牢房偶有低低地呻吟响起,伴随着一股腐烂和排泄物的味道,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林闻达捂着鼻子提着少了一层的食盒走到鹞子窝最深处的牢房时,看着里面坐着的形容枯槁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老师...您,您让奸人害苦了啊!”林闻达一边哭一边打开了食盒,里面是老师曾经最喜欢吃的卤鹅和拌豆腐,还有一小盅药酒。
前吏部尚书,黄门阁学士杨养性,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的膝盖已经被剜去,身上更是血肉模糊,在黑夜牢房的孤灯下根本分不清那是破碎的皮还是沾血的木刺。
听到自己曾经认为称得上愚笨的学生的哭声,他愤怒的朝着声音来源爬去。
“蠢货,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也是你来的么?”
“老师,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啊!”
“为国尽职而已,我不能肃清朝政,被奸人诬陷进来,也是活该,你这蠢材不体恤国事,来这地方作甚!”即使已经奄奄一息了,但杨养性的声音依旧严厉。
“老师,他们给您安的罪名都是假的,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今晚就死谏圣上,事情,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
“蠢材!不许去!”杨养性大怒,掀翻林闻达推进来的碗碟,用尽力气厉声道:“滚,滚出去!你来了这里,国事要如何?不许去惊扰圣上!”
眼见学生还不走,他颤抖着举起地上的碎碗:“再不走,无需奸人动手,我先割了你的喉咙!”
明明是一副拼命的样子,但他浑浊的老眼中泪却怎么都止不住。
林闻达看着恩师的威胁,嘴唇都咬出了血,但却只有深深的无力感。杨养性却忽然抓紧了牢笼,死死地盯着林闻达背后,用嘶哑的声音喊着:“闻达,快跑!”
林闻达一愣,刚要回头,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捂住了他的嘴,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出声!我是来救人的!”
话音落下,林闻达尚未看清那人的动作,杨养性监牢的门,就已经开了。他这时才看清来者,一身方便行动的利落黑衣,还戴着一个遮着脸的青色面具。四周监牢的其余犯人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都没了动静。
“杨大人,阉党势大,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白身子也知道您是被冤枉的,时间紧急,还请同我一起走,我带您躲出京城。”那陌生黑衣客边说边一手搭在杨养性肩膀上,杨养性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肩膀处流遍全身,本来因为疼痛而变得麻木的躯体,竟然有了些力气。
林闻达大喜过望,正要上前一同扶着自己的老师,却被杨养性制止了。
他推开黑衣客的手,自己坐在了监牢内那张烂草堆起来的床上:“义士,闻达,莫要费心了,我不走了。”
“事已至此,我若是走了,畏罪潜逃的名声就坐实了,还无端连累看牢的黑鹞子,他们虽是朝廷鹰犬,但也是活生生的人,找个差事寻口饭吃罢了,平白因为我的事被牵连,不好。”
“不瞒杨大人,我刚从曾大人府邸过来,他们已经开始罗织罪名写口供了,虽说我杀了他,但要往现在的您身上安罪名,法子不少。还是随我一同走吧,哪怕找个远离京城的地方隐居,当教书先生呢?”
杨养性想起了那名姓曾的得意门生,看着面前才只是个六品的给事郎就冒着生命危险来探监的林闻达,他老泪纵横。
“不用费心了,老朽的命,已经到了尽头,我走了不知道又会牵连到谁身上,如今朝中已经是风雨飘摇,不值当。”
说完,他用力推着黑衣客和林闻达,想将他们推出牢去。但他一个刚刚有所恢复的老头子,能有多少力气呢?自然是推不动的。黑衣客沉默片刻,一把捏住林闻达后颈,林闻达只觉得眼前一黑,两人已经到了牢房外面,原本打开的牢门,此刻竟然也闭上了,那断开落在地上的锁链,竟然再度锁了起来。
他惊讶之际,黑衣客开口问道:“杨大人可有什么心愿?”
“我的两个儿子已经受我连累死在狱中,唯有府上的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颇为挂念...”
“我会带孩子们走,避过风头之后,他们愿意习文我就送去林兄府上,若是愿意习武我便倾囊相授,杨大人可有信物?”
“我进来时早已被搜干净了,倒是想写一封血书明志,可惜文思枯竭,只得几句而已,就以此为信好了,只是我还不知义士姓名?”
黑衣客亮出了手中的剃刀:“一届剃头匠而已,剃头剃多了,练出了些三脚猫功夫。”
杨养性忍着剧痛微微躬身,随后从草堆里翻出一块写着血书的破布递了出来:“身在草莽而不忘国事,有君这等义士和闻达这样的学生,老朽此生足矣,二位快些走吧。”
黑衣客不再说话,收起血书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林闻达含泪跪拜,起身退出了鹞子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