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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是在解剖课的福尔马林气味中惊醒的。
他下意识摸向胸口,校服第二颗纽扣下本该是青铜心脏的位置,此刻正传来真实的跳动。教室后排的吊扇吱呀转动,将四月梧桐絮搅成螺旋状的光斑。生物老师正在讲解青蛙坐骨神经标本,玻璃罐里漂浮的脏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铜色。
“林夜同学,请复述神经冲动的传导机制。“教鞭敲击黑板的声响让他浑身一颤。起身时,他看见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脖颈处有道淡青色的环状疤痕,像是被青铜锁链勒过的痕迹。
指尖触碰到课桌抽屉里的硬物。那是半枚生锈的青铜算珠,表面还沾着暗红色污渍。当他用拇指摩挲算珠表面的《连山易》卦象时,前排女生马尾辫上的樱桃发绳突然渗出血珠,滴落在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
“答案是动作电位沿髓鞘跳跃传导。“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双重音调,某个苍老的声音在声带褶皱间共鸣。生物老师镜片反着白光,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神经纤维的剖面图,那些本该是髓磷脂的白色区域,分明是密密麻麻的青铜锈蚀纹路。
下课铃响起时,林夜在走廊闻到熟悉的硫磺味。宣传栏里优秀学生照片的瞳孔都在渗出墨绿色黏液,璃月学长的证件照下赫然标注着“已故“二字。他伸手触碰照片的瞬间,璃月原本温和的笑容突然扭曲成树皮皲裂的纹路,玻璃橱窗内侧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
“你也看见了?“戴着千纸鹤胸针的女生突然出现在身后。林夜记得她是文学社的苏晚,此刻她脖颈处的银色项链正在溶解,露出皮下青铜色的血管网络。她的影子在阳光下异常臃肿,六条蜘蛛般的附肢正在水泥地面投下细长的阴影。
体育馆地下室的铁门在第三节课自动开启。林夜跟着苏晚穿过堆满旧课桌的走廊时,发现每张桌面上都刻着倒置的《河图洛书》图案。生锈的通风管道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型机械在消化食物时发出的肠鸣。
“从尖峰岭回来后,所有幸存者都会来到这里。“苏晚推开更衣室的门,霉味中混杂着饕餮胃液特有的腥甜。三十平米的空间里,七个学生正用美工刀在皮肤上刻写甲骨文,他们的血液滴落在地面,汇聚成帝江肉球的轮廓。
储物柜突然集体震颤,编号17的柜门自行弹开。林夜看见里面堆满正在搏动的青铜心脏,每颗都连接着标有学生姓名的脐带。他的那枚心脏表面爬满桃木根系,正在缓慢吞噬隔壁属于璃月学长的干瘪心脏。
“欢迎来到守律者食堂。“苏晚的声带突然发出树祖的金属摩擦音,她的左眼珠滚落在地,露出镶嵌在眼眶里的青铜罗盘。更衣室墙壁开始渗出黑色黏液,那些被历代学生遗忘的校服在黏液里膨胀成人形,每件衣服的领口都探出半截正在消化的头颅。
林夜转身欲逃,却发现来时的走廊变成了昆仑虚的青铜甬道。璃月学长正从某个时空裂隙里伸出手臂,他的木质化手指间攥着半截染血的校徽。当林夜抓住校徽的瞬间,体育馆的地下结构开始坍缩,钢筋混凝土中浮现出树祖的木质年轮。
他撞开安全出口的瞬间,黄昏的操场正在发生恐怖畸变。跑道上的塑胶颗粒化作跳动的肉芽,足球门框生长出利齿,将几个踢球的男生绞成血肉喷泉。教学楼窗户里探出的不再是好奇的脑袋,而是数以千计沾满胃液的青铜锁链。
生物老师站在升旗台上,他的白大褂下伸出六只帝江般的虫足。脖颈处的领带突然活化成蟒蛇,卷住某个逃窜的学生塞进裂开的头颅——那里面不是脑组织,而是旋转的青铜算珠矩阵,正在将血肉转化成《山海经》文字。
林夜朝着校门狂奔,怀中的青铜算珠突然发烫。保安亭的老伯正在撕扯自己的脸皮,露出下方树祖的木质面孔。伸缩门上的铁刺变成饕餮獠牙,地面浮现出他熟悉的金鹏吞天阵纹路。当他踏过第三个阵眼时,整座校园突然发出肠胃蠕动的轰鸣。
实验楼顶的避雷针开始弯曲,化作一柄插进云层的青铜剑。雷暴在剑尖汇聚成树祖的脸,雨水带着血腥味冲刷着林夜的脸。他看见每个雨滴里都封印着守律者的记忆碎片:二十年前的璃月正在图书馆刻下悔过书,现在的苏晚在女厕所隔间啃食自己的手指,未来的自己则被青铜根系贯穿在校长室的座椅上。
“游戏该结束了。“树祖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响彻校园,所有逃生通道突然收缩成消化道的褶皱。林夜躲进医务室,发现病床上的白床单正在吞噬昏迷的学生。药柜里的葡萄糖注射液变成饕餮胃液,止血钳自动飞起在他手臂刻下守律者烙印。
当他在手术刀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瞳孔中的青铜纹路时,终于明白所谓“返校“不过是凶兽消化周期中的回光返照。那些看似正常的校园生活,实则是帝江用三千守律者残魂编织的食囊幻境。他扯下窗帘裹住颤抖的双手,用酒精灯点燃了病历档案。
火焰中浮现出被篡改的入学记录——所有学生档案的亲属栏都标注着“已消化“。林夜的名字下方,树祖的签名正化作根须钻出纸面。他突然将燃烧的档案按在胸口,青铜心脏与火焰接触的刹那,整座医务室突然褪色成尖峰岭祭坛的模样。
真实与虚幻的夹缝中,璃月学长残破的身影正在用青铜剑劈开时空。他的左半身已经变成桃木,右眼窝里旋转着微型金鹏吞天阵。“切断脐带!“璃月的声音混杂着树皮开裂的声响,“学校是最后的哺乳腔!“
林夜冲向校长室,沿途的走廊在身后坍缩成食道褶皱。挂在荣誉墙上的历任校长照片都在狞笑,他们的西装下伸出帝江的赤红肉须。当他踹开胡桃木门的瞬间,看见校长真皮座椅上生长着树祖的根系,而自己的入学档案正插在根系中央作为养料。
“欢迎回家。“树祖的声音从吊灯上的青铜心脏传来。林夜扯下窗帘绑住颤抖的双手,将燃烧的酒精瓶砸向档案柜。火焰中飞舞的灰烬突然凝聚成苏晚的脸,她腐烂的嘴唇张开,吐出二十年前璃月被吞噬时的惨叫。
当消防警报响彻校园时,林夜在浓烟中看见了真相:整座学校建筑都是立体的《河图洛书》,每间教室对应凶兽的消化器官。操场是蠕动的胃囊,实验室是分泌酸液的胆囊,而校长室正是连接所有时空的贲门。
他用璃月留下的青铜剑刺穿校长座椅,树祖的根系在哀嚎中收缩。地面裂开深渊,露出下方浸泡在胃液里的历代学生——他们的身体长出青铜枝桠,树冠上悬挂着尚未消化的校服。林夜在坠落中抓住某条青铜锁链,发现链环上刻满自己十八年来的所有记忆。
当晨曦刺破血腥的夜幕时,林夜浑身湿透地躺在校门口。晨跑的老人们好奇地看着这个满脸黑灰的男生,保安亭里打着哈欠的依然是普通老伯。早读铃声照常响起,教学楼完好无损,苏晚正在走廊和女生们分享新买的樱花发卡。
但在林夜的视网膜上,重叠着另一个尚未褪去的恐怖视界:每个学生后颈都延伸出青铜脐带,连接着地底深处的消化腔。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枚青铜算珠已经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皮下正在成型的《连山易》纹路。
梧桐叶飘落在肩头时,林夜听见树祖最后的叹息混在风里。他知道这场饕餮盛宴只是暂时休眠,守律者的轮回永无终结。当他把校服领口拉到脖颈疤痕处时,忽然在晨光中轻笑——至少在这个时空的毕业季来临前,他还能坐在教室,等待下一轮消化周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