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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浅夏的炭笔第三次被雨水打湿时，芭蕉叶的脉络已模糊成印象派油画。植物园观景台的石阶上，她徒劳地用素描本遮挡画板，雨滴在康颂纸上炸开成微型湖泊。顾明轩脱下牛仔外套撑在两人头顶，布料迅速吸饱雨水，沉甸甸地压弯他的手腕。
“去温室！“他指向五十米外的维多利亚式玻璃建筑。林浅夏抱起画具箱狂奔，帆布鞋踩碎的水花惊起满地白鹭。在她跃过最后一道水渠时，薄荷绿发带被狂风卷走，正巧挂住顾明轩的腕表表带。
玻璃花房的黄铜门把转动艰涩，顾明轩用肩膀撞开的瞬间，潮湿的热浪裹挟着木兰香扑面而来。林浅夏的棉麻衬衫紧贴后背，蝴蝶骨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她甩了甩发梢的水珠，水滴落在鹤望兰的橙红色花苞上，惊动栖息其间的蓝闪蝶。
“这是热带雨林区。“顾明轩摸到墙上的控制面板，指尖在湿度计表面划出水痕。他调亮补光灯，光束穿过玻璃穹顶的雨幕，在蕨类植物间投射出流动的光栅。林浅夏赤脚踩在防腐木地板上，足音与雨点敲击玻璃的节奏共振。
她忽然蹲在鹿角蕨旁，碳素笔在速写本上疾走：“看叶脉的羽状分叉，像不像哥特教堂的飞扶壁？“顾明轩凑近时，发梢的水珠坠在纸面，将刚画好的线条晕染成河流。他摸出防水笔记本，开始记录钢架结构的节点设计——这座1908年建造的花房，铆接工艺竟与埃菲尔铁塔如出一辙。
雷声在云层深处翻滚，供电系统突然中断。林浅夏打开手机闪光灯，冷白光束扫过食虫植物展区，猪笼草的囊袋泛着诡异的紫光。顾明轩摸到工具间的备用蜡烛，烛泪滴在控温器外壳，凝固成钟乳石般的琥珀色。
“过来烘衣服。“他将蜡烛固定在凤梨科植物的枯叶间。林浅夏拧着衣摆，水渍在地板汇成微型溪流。当她转身时，发丝甩出的水珠溅在顾明轩的速写本上，将未干的墨线氲成雾状星云。
“别动。“顾明轩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林浅夏的湿发正巧垂落在他的素描本上，发梢的水痕在纸面蜿蜒成玫瑰茎秆。他蘸取未干的雨水作墨，就着蜷曲的发丝勾出花苞，叶脉用她睫毛刷上的青绿颜料点缀。
烘干机的轰鸣盖住了雨声。林浅夏蜷缩在藤编吊椅里，脚趾无意识地勾着垂落的空气凤梨。她忽然开口：“知道鹤望兰为什么又叫天堂鸟吗？“不等回答便自问自答，“因为每朵花里都藏着个迷路的灵魂。“
顾明轩的铅笔停在纸面。他看见林浅夏用烛光在玻璃上画鲸鱼，蒸汽在冷热交汇处凝成水珠，将光影折射成万花筒。当她的指尖划过起雾的玻璃，留下五道透光的痕迹时，他脱口而出：“能让我画完余生所有雨天吗？“
暴雨恰在此刻转弱，阳光穿透云层射入花房。林浅夏的耳尖被照得通红，她突然指向角落：“快看！“积水桶里漂浮着两朵并蒂莲，其中一朵的花瓣上粘着她的薄荷绿发带。
返回校园的公交车上，顾明轩发现速写本里夹着片鹤望兰花瓣。背面用荧光笔写着极小的字：「植物记忆理论说，每片叶子都记得看过的星空——林浅夏，2024.5.20」。他望向身侧假寐的少女，她潮湿的鬓角正粘着颗玻璃花房的露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