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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鼎华三百四十年,五月初五,洪波渐息,河晏海清,万民皆安。
沁水郡,梁园乡。
乡中有一处所在,两侧尽是清一色茅草木屋,屋顶覆着干草,墙面苔痕交错,其中一间屋子的门半掩着,里面有个穿寻常粗布的少年。
此刻他正按照传统,一手端着盛有雄黄酒的瓷碗,一手拿着艾草束,以艾草蘸取雄黄酒,挥洒在门窗周围、屋角旮旯,同时口中喃喃自语:“雄黄酒,艾草香,洒净宅,毒虫秽物无处藏。”
这少年名叫苏俊眉,他的名字是父亲用山上打到的野兔子,求乡里的教书先生给起的。
先生瞧见幼时的苏俊眉,见他眉相生得极好,便从书中“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一句,取了俊眉二字作他名字。
苏俊眉洒完雄黄酒,将瓷碗和艾草束轻轻放在桌上,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
这梁园乡十几里地附近有条大河,名通清,自东向西流去,平日里倒也无恙,反倒是将梁园乡滋养得钟灵毓秀。
可前些日子,这通清河不知怎的,发了一场罕见的大水,浊浪一重拍覆一重,气势好不唬人。
这大水退去后,留下一片狼藉,淤泥层层堆积着,那厚度着实骇目,一脚踩下去,竟然能没过小腿。
只是一夜时间,就让各类毒虫纷纷冒头。
连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苏俊眉,在乡里人的劝说下,也掏出几枚铜钱,买了两碗雄黄酒,试图借此来驱赶这些毒虫。
“吱呀,吱呀呀——”,门轴转动,门突兀地被打开。
“娃咧,快些儿、麻溜儿地跟你叔来……”
苏俊眉刚朝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就见一个汉子走上前来,抓住他的手往外拉。
眼前这汉子身着褐色粗布衣衫,年岁约四十出头,头戴方巾,腰束一条黑色布带,别着一块木牌,木牌做工称不上精细,却清晰写着“乡正”二字。
汉子名叫白荣,年轻时候曾给县城大人物当过几年书童,是乡里少有通文墨的读书人,现在就任梁园乡的乡正。
苏俊眉父母走的早,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好在依照梁园乡风俗,家家户户会轮流对他予以接济,直至他能够独立生活。
在这些接济苏俊眉的人中,白荣最为突出,给予的帮助最多。
平日里,白荣还时常找些琐碎小事,让苏俊眉帮忙,给的银钱也顾及苏俊眉的面子,数额恰当。
苏俊眉收回思绪,看向抓住自己手腕的白荣,笑道:
“叔,怎么样的事,恁个着急火急的,莫不是有收木雕的商队来了?”
梁园乡东郊生长着大片白檀木,木质温润。乡周边有四五座工坊,工坊里的匠人都从事木雕行业。
白檀木雕古朴,纹理细腻无瑕疵,典雅且具神韵,县城的达官显贵途经梁园乡,定会购置许多,放置在府邸厅堂,用以装点门面、增添雅韵。
苏俊眉虽是在梁园乡长大,却属于外来户,家中并无田地。
父母离世后,他有心维持生计,却能力有限,连租子都交不起,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耕种田地,转而学习木雕手艺,以此谋生。
当然苏俊眉的木雕手艺在梁园乡只能算普通,拿去卖给县城的老爷们,品质上还不太够。
只有商队大批量收购的时候,他的木雕才能全部卖完。可眼下大水冲坏了道路,商队难以通行,苏俊眉发愁自己这些木雕没办法脱手,这才念叨起商队。
白荣刚才跑得太急,直到现在气息都还没调匀,大口喘着粗气歇了片刻,这才张嘴:
“你这娃哟!算咧算咧,赶紧跟叔去乡前的空地上。又有仙师来收徒弟咧,要是你能被选上,那可真是好大的前程!”
“仙师……”苏俊眉吧嗒了下嘴,咽了咽口水。
苏俊眉从父母口中听闻,梁园乡每隔几年便会有仙师前来寻觅徒弟,要找的是某种灵窍子。
不过最近一次发生却在十几年前,据说当时偌大梁园乡几百个幼童中,只寻到了一个。
“这娃怎的……”
白荣扰乱了苏俊眉的思绪,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朝着乡前那片空地赶去。
苏俊眉拗不过白荣,尽管觉得自己有仙缘不太可能,可那一丝希望始终萦绕心头,只好一路小跑,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被落下。
正午时分,明晃晃的阳光肆意倾洒。
两人从茅草木屋旁的小路抄近,路过稻田间狭窄的田埂,又踏上满是干草的泥沼路,一路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乡前的空地上。
乡前那座沐雨栉风的石桥前,白荣派来的主事领着几位乡中颇具威望的人物站在前头,身后簇拥着一群群活泼好动的大小孩童。
若自家小儿女身具仙缘,非但自身能超脱尘世,跻身人人称羡的神仙一列,添福增寿,更可庇佑家人、惠泽邻里。
这般情境下,乡民们大多不敢随意出声,兀自站在原地,唯恐惊破这微妙氛围。
“娃,到了前头,务必要谨言慎行,千万别顶撞仙师,以免触了霉头。”
“灵窍这物什,没有也无妨,咱日子照旧能过……”
白荣平时也话不多,但这会儿却对着苏俊眉讲了好些个书里的道理。
苏俊眉听得云里雾里,只是一个劲点头。
“就到这里,你先去吧。”白荣摆摆手。
苏俊眉兴奋地连连点头,举目望去,只见前方一个个孩童被各自的长辈牵着,正朝桥对岸走去,按捺住内心的雀跃后,快步小跑过去。
“夫子,到现在还没有检测到哪怕一个拥有灵窍的孩子吗?”
待苏俊眉跑没影后,白荣找到一个白发老人,这老人拿着一把紫砂壶,不紧不慢地抿着茶水。
老人是梁园乡的教书先生,梁园乡里,像苏俊眉这样,多半小孩子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听到这里,老人深抿几口茶水,扭头看向白荣:
“前前后后算下来,少说也有三四百号人,可是还是没有发现。”
粗制的老茶叶苦涩得很,老人喝着,时不时皱眉几下。
‘这却如何是好?自己身为梁园乡乡正,若此番无一人堪为仙苗,定然会教他人嗤笑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