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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三爷,您实是多虑了。您看萧爷现今这番打扮,若去见大当家,岂不失礼?不如让他洗漱修整一番,待明日上山,岂不更为妥当?”
“对不住,我虽不知你与萧爷是何关系,但今晚他必定得跟我走。我最多让他洗漱一番,完事便即刻带走。”
那女子笑道:“既如此,那便麻烦三爷在此稍候片刻。”说罢,她转向店小二,吩咐道:“给三爷和兄弟们上好酒。”
那小二闻言,立即进去取酒。
三爷乃谨慎之人,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先用银针试毒,而后让兄弟们饮用,自己却未动分毫。待过了一会儿,见兄弟们无事,方才放心饮下。然而他却不知,那酒里确已下了药,此药与食肉相混,便会起效。小二送上了肉,众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几碗下肚,药力方显,个个头昏脑涨,昏昏欲睡,最后皆趴倒在桌上。
掌柜与厨子趁机将萧爷带上三楼,准备为他沐浴。
“柒老板,两盆洗浴的水已经备好了!”掌柜对那女子说道。
柒老板一边剔去萧爷乱发中的枯草,一边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掌柜和厨子应声退去。
浴盆中热气袅袅,氤氲了整个房间。
柒老板将萧爷领至座位上,取出一把剪刀,剪去他纠结的长发和胡须。修整完毕,萧爷消瘦的脸庞和呆痴的眼神显露无遗,干裂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似在诉说着什么,却又无声无息。
柒老板试了试水温,觉得适宜,便开始为萧爷脱去外衣。最后一层衣服已与皮肤紧紧贴在一起,怎么也撕不下。柒老板只好将他送入盆内,衣服在水里泡了许久,方才慢慢脱离。因布料已变得易碎,柒老板只能一块块地褪去。褪至断臂处,衣服与皮、肉、血混杂在一起,只能慢慢清洗。
此时,盆中的水已污浊不堪。
柒老板将萧爷领至另一盆中,拿起一块布,轻轻地擦拭起来。她发现萧爷背上有些东西无法洗净,细看之下,只见他背上印着一张可怕的鬼脸。那是一只三面小鬼,张牙舞爪。纹身顺着背部一直延伸到手臂,可惜那只臂膀已断。
柒老板曾伺候过萧爷,知道他身上本没有纹身,如今莫名多了出来,不禁大为惊讶。她又看了看那个伤口,根据遗留下来的疤痕推断,当时臂膀被截时,萧爷曾用火处理了伤口。那种痛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柒老板看着两行泪水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
柒老板依稀记得萧爷临走前,将这兰悦酒馆交给自己打理。他并未说明离开的原因,只是让她等着,等着他归来的那一天。若三年后仍未回来,便将这酒馆盘出,得些钱财,找个好人家嫁了。柒老板看着萧爷在日落时离去的身影,那时他还是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而如今却瘦得如同枯木一般。
沐浴完毕,柒老板将萧爷扶出,在拭干身子时,发现他小腿上有一处很深的枪伤,伤口伤及筋骨,走路不便。
柒老板为萧爷换好衣服,便将他送入自己的卧房。萧爷睡觉时闹着要那个酒葫芦,柒老板只好依着他。她看着他入睡,看着他的脸庞。以前她也曾这样伺候过萧爷,那时她只是萧爷身边的一个丫鬟,无人称她为柒老板,所有人都叫她余柒娘。
余柒娘这个名字是入了萧家后才改的。她原本在乡里叫余柒,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七。入了萧家后,萧爷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便在“柒”后面加了个“娘”,也让她不忘本根。
待萧爷入睡后,柒老板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手中捏着七巧灵龙。这本非她之物,原先的主人也是一个女人,萧家七雄之一,萧家的人都称她为老妖。老妖总是戴着一张皮面具,听说是从负心汉身上剥下来的。
老妖出身于习武之家,性格高冷。一场暴雨让她遇上了同来躲雨的赶考穷秀才,她心生怜悯,便出手相助。日后两人情深意切,便私定了终身。却不想那秀才赴京一去,便杳无音讯。她心不死,一路上京寻找,却不想那情郎已是他人之夫,秀才依着那高枝,晋级三品之位。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待她回家之时,家人已被以戊戌之名抄杀,而执行之人,便是那秀才。老妖成了落网之鱼,那秀才便派人追杀她,命为:格杀勿论。幸得萧正齐所救。
那秀才曾言她面如桃花,人如出水芙蓉,令人眷恋。老妖在行刺秀才前,用刀刮花了自己的面容,如此才能顺利混入人群之中。
老妖也常对余柒娘说:“姑娘面容姣好,但容易引来负心汉。”
七巧灵龙也是老妖死前交给余柒娘的。
余柒娘至今仍记得那个冬季的雨夜,雷声阵阵。老爷萧正齐带着老妖去赴宴,然而回来的却是奄奄一息的老妖。无人知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从此,萧家七雄也只剩下了六人。那天晚上的事,萧爷打探了许久,却无人知晓。萧正齐的生死就这样随着老妖的死而成了谜,他的儿子萧景慧也慢慢变成了如今众人口中的萧爷。
第二天清晨,大雪已停,地上已积起了一腿深的雪。
刘三爷拍着脑袋从醉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桌上。他看了看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知道自己误了事。忍着头痛,他一脚踢醒还在醉梦中的人。
“奶奶的,你们这帮误事的混账东西,快醒醒!”
正当刘三爷带着众匪要上楼时,余柒娘正带着萧爷走了下来。
刘三爷用刀指着余柒娘骂道:“你敢在我们酒里动手脚!”
余柒娘笑道:“三爷,我们给客人的酒可都是干干净净的。你自己含了杯(暗指刘三爷自己再小心谨慎也中招,自己的手法远在三爷预防能力之上),怎么还怨我呢?”
“你……”刘三爷一时语塞。他看了看修整后的萧爷,说道:“看在你把萧爷带出来的份上,老子便放你一马。”
余柒娘笑回道:“多谢三爷宽宏大量,不与小女子计较。”
此时,刘三爷将刀一收,道:“萧爷,现在估计大当家都等急了,走吧!”
余柒娘为萧景慧披上了一件貂皮大衣,将他送至门口。
而此时,另一批人马正向着酒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