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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狠绝的人......"她话音未落,唇上忽地一暖。李怀的吻轻得像掠过莲叶的蜻蜓,惊碎满池星月。
"这般狠绝的人,偏偏在御案旁给瑶皇后留了张梨花木小几。"
李怀轻笑:“所以,不必担心。”
次日车辙碾过朱雀大街时,萧如月才明白那话里的深意。
北齐皇宫不似西雍王庭用重檐歇山压出森严气象,倒像幅晕开的水墨——九曲回廊间种着大片木樨,甜香浸透三重宫门。
御书房里燃着松烟墨的苦香,紫檀屏风上却挂着幅稚气未脱的童趣画。
执笔的青年帝王披着雨过天青的常服,袖口沾着两点朱砂,抬眼时眸光清凌凌如雪后初霁。
“臣携妻拜见陛下。”李怀作揖。
李恒搁下狼毫笔。
"西雍的月亮,果然比北齐亮些。"
他赞着萧如月的名字,眉眼处不见半分凌厉。
瑶皇后执起越窑青瓷的砚滴,一缕清水蜿蜒过犀角笔架,她腕间缠枝牡丹镯碰出清越的响。
萧如月背脊挺得笔直,十指紧扣掌心。阿兄曾说,北齐人最重淬过血的诚意。
可此刻帝王的审视如春溪漫过卵石,倒让她想起李怀教她凫水时托在腰后的手掌。
"陛下若疑我......"
"疑你发间金钗?"李恒忽然轻笑,指节敲了敲案头泛黄的《水经注》,"怀弟八岁那年,用这书砸破了太傅的额角。"
“陈年旧事,皇兄就莫要再取笑臣了。”李怀笑着,“予我几分面子。”
瑶皇后扑哧笑出声,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虚虚一点:"您还说呢,那会先帝罚您抄书,不正是妾帮着磨的墨?"
萧如月怔忪间,一阵香风袭来,手被软软握住。
“他们议事,本宫带你去逛逛。”
瑶皇后携着她往御花园去,鹅卵石小径上落满淡紫的泡桐花。
"这是怀王及冠时雕坏的玉冠,"她摊开掌心,露出块残缺的羊脂玉,"陛下收在匣里十年,现在我交给你,可莫要让我们失望。"
远处传来铮琮琴音,萧如月脚步微滞。
瑶皇后顺着她目光望去,但见芙蓉池畔有人正在调弦,玄色衣摆绣着熟悉的缠枝纹,安裕正如痴如醉听着。
"他便是质子明月潭,琴艺是极好的,被强留在北齐之后,不曾再开口说话。"皇后指尖抚过颤巍巍的花蕊,"就像有些人,总要把真心藏在荆棘底下才肯递出来。"
池水漾起涟漪,一尾红鲤吞下萧如月无意识揉碎的泡桐花瓣。
琴音在亭角悬着的铜铃间打了个旋。
明月潭垂眸拨弦,腕上束着的银链随动作滑入袖中——那是安裕公主去年生辰硬给他戴上的,链坠刻着小小的"裕"字。
"瑶姐姐!"安裕提着石榴红裙裾奔来时,发间金步摇惊飞了栖在栏杆上的蓝鹊。
她刻意将萧如月挤开半尺,脸颊贴着瑶皇后月白云锦袖口轻蹭:"您说好教我描花样的,怎么偏带着外人......"
瑶皇后指尖点了点少女鼻尖,腕间牡丹镯映得她笑意愈发雍容:"萧姑娘是怀王正妃,怎算得外人?"
安裕忽地扭头瞪向萧如月,眼底烧着团裹了蜜糖的毒火:"西雍来的,谁知道是不是细作!"
琴声陡然滞涩。
明月潭按住震颤的弦,一片泡桐花正落在他未束的墨发间。
萧如月望着这个西雍质子,此刻他低垂的脖颈弯成恭顺的弧度,仿佛真成了北齐公主府里一尊漂亮的偶人。
"殿下说笑。"萧如月掸去袖口沾着的木樨花瓣。
亭中倏然寂静,瑶皇后的目光在两道错开的视线间轻轻一荡。
安裕突然攥紧明月潭的广袖,殷红丹蔻几乎掐进他苍白的皮肤:"潭郎昨日答应为我谱新曲的!"
她故意将缠着银链的手腕举到萧如月眼前,铃铛撞出细碎的响,像是西雍边境风雪夜里摇响的驼铃。
明月潭的脸色愈加苍白。
对于一个质子来说,这恐怕是极大的侮辱——要靠着一位公主才能活下去,又只能在公主手下被呼来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