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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香给姮嫬讲完被金陵女子大学录取的经历,很是赞叹玛逖拉校长的中文水平。
姮嫬说,玛逖拉校长初抵中国时,在上海虹口租界学习中文,她的老师是清一位精通八地方言且留洋日本的女教师,另外,玛逖拉校长还有一名宁波籍的女佣人阿桂作她生活语境的陪练,并刻意保留方言腔调以磨炼玛逖拉校长的辨音能力。
藿香问:玛逖拉校长也学《三字经》吗?
姮嫬说,据说用的是明代秦淮歌妓薛素素的《花影集》为范本,解析青楼诗词中的双关隐喻;另外将《申报》的社会新闻改编成白话剧本,要求玛逖拉校长用苏州话、南京官话双版本演绎,还使用爱迪生留声机录制了南京夫子庙叫卖声,通过声纹图谱分析金陵话的浊音特征;到达南京后,玛逖拉校长要求工匠用南京白局曲调报数,“一”唱作“呀么嘿”,迫使她掌握数字的九种变调;玛逖拉校长从打夯号子中提炼《洪武正韵》声律规律,发现明代官话与当代南京话的音系传承,玛逖拉校长比对了康熙字典与韦氏词典,更好掌握中文。
听藿香讲玛逖拉校长对中华传统文化的感悟,姮嫬心间更是无限敬仰:“玛逖拉校长具有惊人的文化适应力,到达中国后仅用了半年就掌握南京官话,能用吴语诵读诗经。”
据说玛逖拉校长到达南京时携带了一个锡匣:内藏美国七所女校捐赠的种子基金支票、明代金陵城砖拓片,以及绣有“宁毁缠足布,不折教育旗”的湘绣巾帕。
说到玛逖拉校长为什么来南京,这和她丈夫病逝前留下的一个黄铜六分仪有关。这个仪器背面刻着模糊的经纬度坐标(32°03'N, 118°46'E),以及半句未完成的汉字“女子当……”。经在哈佛燕京学社档案中查证:此坐标指向南京城西陶谷,而残句实为明代女天文学家楚衍《星象纂要》序言的片段。玛逖拉校长丈夫在临终日记中写到:“中国真正的启蒙,不在通商口岸的炮舰阴影里,而在被遗忘的女性智慧遗迹中。”
所以,当玛逖拉校长在上海码头听说陶谷荒坡挖出刻有女官印文的唐代城砖时,就来到了金陵,这座交织着六朝金粉与洪武雄心的古都。
刚到金陵,玛逖拉校长就目睹了一场荒诞的文明交锋:美国圣公会警告“南京保守势力盘根错节,不如选址汉口租界”,江苏都督府要求缴纳“女子办学特别捐”,金额等同建造半座长江大桥,当然还有金陵本土乡绅的阻挠
姮嫬高度赞叹玛逖拉校长的选址智慧,体现在对金陵物质文化史的创造性发掘,她在南京拓荒史,实则是场横跨八百年的文明解密工程。当她在陶谷荒坡展开楚衍星图时,明代女天文学家的测算误差早已注定:那0.003%的偏差不是错误,而是留给二十世纪教育者的星际航线。真正的教育从不是妥协的产物,而是文明基因在时空中蓄谋已久的绽放。
1913年,中国约200所教会女子学校,学生1.5万人,占比超女学生总数10%。课程融合西方科学(如数学、生物)与宗教教育,上海中西女塾甚至开设化学实验课,但被保守派斥为“牝鸡司晨”。民间女塾在传统与现代的夹缝中生存,士绅家族开办的改良私塾,教授《列女传》与简易算术并行。维新派女校如上海务本女塾,引入地理、体操,但学生多来自买办阶层,学费极高。官办女学只是象征性存在,教学内容严格受控,禁止讨论政治与社会议题。
当时的社会观念让女子具有缠足与知识的双重枷锁,全国15岁以上女性缠足率仍高达80%,江浙地区女校要求“放足”入学,导致农村家庭却步。一些女校招生,应考者三十,因需剪发放足,最终入学仅三人。此外,女子普遍婚龄14-16岁,女学生辍学率高达60%,多因订婚或夫家反对继续学业。1897年梁启超发表《倡设女学堂启》,1912年《壬子癸丑学制》规定初等小学“男女同校”,但高等小学以上需分设女校。实际执行中,仅沿海通商口岸(如上海、广州)有少数公立女校,全国公立女子中学不足10所。政府提倡“贤妻良母”教育,课程以家政、缝纫、育儿为主,如北京女子师范学校课程中,70%为传统妇德与家务技能,女校“以贞静温良为本”,限制西方科学课程占比。全国女性识字率不足2%,男性约15%,农村地区低于0.5%。
姮嫬出生在四川,小时候的姮嫬喜欢蜷缩在四川老宅的樟木书箱里。
箱外继母的咒骂裹着《女诫》的纸灰飘进来:“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借着箱缝漏进的光,用簪子尖在箱壁刻下天演论片段。
木屑混着血珠滚落,竟与严复译笔的铿锵节奏暗合。
这只书箱是她偷读禁书的堡垒。
七岁那年,她发现叔祖书房暗格里藏着的《海国图志》,便用绣花针挑开锁芯,从此在《坤舆全图》上描摹世界轮廓。某夜继母突袭检查,她情急之下将书塞进缠足布里,三寸金莲裹着人类地理学巨著——这荒诞场景成为她女性教育观的启蒙隐喻:“知识该是舒展的脚掌,而非畸变的裹脚布。”
1912年春,姮嫬曾在夫子庙旧货摊发现十二盏残缺的琉璃灯。灯骨刻满被磨去的女性名字,琉璃碎片上残留着“女史”“校书”等字样。摊主嗤笑:“前清秦淮河妓馆的玩意儿,您要买去教化风尘女子?”她指尖抚过一道刀痕——那恰是楚衍星图里的天船星座轨迹。当夜,她在物理实验室用氢氟酸蚀刻技术,从琉璃夹层中剥离出更惊人的秘密:道光年间,江宁织造局女工在这些灯罩夹层暗绣《植物学》图谱,以抵抗女子禁习西学的禁令。
姮嫬立于夫子庙文德桥,看河灯顺流而下,忽生惊觉:“这些祭祖河灯承载着千年亡魂,却照不亮一个活着的才女!”
她在日志中写道:“灯可驱暗,亦可聚蛾——我们要让世人看见,扑向火光的飞蛾本可是凤凰,真正的启蒙在每个女子抬头看到灯的刹那。灯笼不仅能照亮闺阁,还能丈量银河。”
彼时清帝退位,南京城新旧思潮如秦淮河水激荡。
科举废弛的文人摆摊代写家书,教会女塾学生偷藏《新青年》,而深闺女子仍被《女诫》捆缚。
于是,她召集三十七名女生宣布:“我们要办一场灯展,让被遮蔽的女子慧光与天日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