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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没入第三根肋骨时，他抽搐着抓住我腕间的红绳。
那是他前年本命年替我求的平安符，此刻正因吸饱了血胀成暗紫色。
“诗诗...“
他瞳孔开始涣散，我贴着他耳垂轻笑：“嗯，我在。“
手指探进伤口时摸到了硬物，拽出来是颗融化的水果糖，包装纸印着高一那年流行的卡通熊。
17.
警笛声与湖水一同漫进窗户时，我正对着镜子涂林予然送的口红。
死亡让我看清很多事——母亲葬礼那天下的是糖浆味的雨，催债人皮鞋底下粘着我被踩碎的校牌，而林予然这些年分分合合的女友，笑起来全都有我十七岁时的梨涡。
我跨上窗台时，身后电视机突然播放旧闻：某大学少女溺亡案现场，搜救队捞起上百颗彩虹糖，在夕阳下堆成一座小小的碑。
月光从窗帘缝隙渗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苍白的裂痕。我蹲在林予然逐渐冰冷的躯体旁，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凝固的血痂。
这是他的血……
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影子，像两枚破碎的玻璃珠。
我忽然想起高一那个晚自习，他被班主任揪起来时，睫毛也是这样剧烈颤抖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惊慌的阴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催债人的第七通未接来电。
母亲的遗照还躺在我锁屏界面，嘴角含笑，鬓角却沾着干涸的血迹。
三天前那群人踹开家门时，她把我推进衣柜的夹层，自己挡在摇摇欲坠的木门前。
我透过缝隙看见她的拖鞋飞起来，像一只断翅的灰鸽子。
然后泪水模糊了眼睛。
“你总是这样。“我对着林予然的脸呢喃，刀尖轻轻划过他颈侧青紫的血管，“给我一颗糖，再告诉我橱窗里所有甜品都是赝品。“
血珠顺着刀刃滚落，在他锁骨汇成一道蜿蜒的小溪。
我想起大学重逢的那夜，他顶着同样的头像加回我，说这些年换了三个女友却总梦见我晚自习时绷直的脊背。
那时他公寓楼下也有棵歪脖子槐树，我总在树影里等他，直到某次提前两小时赴约，撞见他搂着穿JK制服的女孩从里面出来，冰淇淋融化的奶油正顺着她手腕滴在他限量球鞋上。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斑在宿舍的窗帘上交错爬行，现在刚放假，我们宿舍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我起身推开窗，夜风卷着湖水腥气扑面而来。
两个月前我就是从这片湖里被捞起来的，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宿舍旁边建这么个湖，但确实很方便的，方便找死。
校工说我沉在水底时手臂仍维持环抱的姿势，像在拥着一团虚无。
此刻我忽然懂了——我毕生所求的不过是个能让我安心蜷缩的怀抱，哪怕只是谎言织就的茧。
我跨上窗台时，手中林予然的手机突然亮起。
锁屏上是已经死去的林予然本人。
那是我拍的他，他的手机很好开，是我的生日，那么多年都没有变，我拍了照片，换了壁纸，然后带走了它。
我笑出了声，声音惊飞窗外栖息的夜鹭。
它们扑棱棱掠过湖面的时候，我忽然想起算命先生的话。
他说我命格里缺一道水劫，过了便能得圆满。
“错了。“
我对着荡漾的月影轻声说，纵身跃入那片吞没过我两次的湖水。
这次依旧没有挣扎，没有气泡，只有无数银亮的光斑从裙摆间升起，像他当年没送出的糖纸，在深渊里绽成一场永不落幕的烟火。
兴许月亮早就腐烂了，留下的不过是一具尸体，它的光照到我身上时，除了温暖和安心，还有迟早侵入骨髓的罂粟那浓白的汁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