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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患难见真情,短短几日,柳嫣恬静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倒不能说旁人落井下石,起码在最难的时候,秋月依旧选择坚定的站在她身边。
而今,家中琐事好歹处理妥当,柳嫣忍着心痛第四次又拢了一笔账目,共欠款一千二百七十二两雪花银。三间铺子铁定是保不住了,就这样还剩余五百多两的空缺无处填补。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现下柳嫣反而没什么负担,大不了卖了宅子抵债,一切从头再来。
主意既定,柳嫣稍作思索,转身回房,柜子深处翻找出一块珍藏已久的玉璜,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
这玉璜由极为普通的籽料雕琢而成,呈简洁的半圆形,上头刻着一柄精致的秤,线条流畅,雕工倒是一等一的细腻。想来是萧逸瞧不上它的价值,便没有一并带走,也算是给柳嫣留下一个可以喘息立足的机会。
柳嫣不过是婚后安心洗手作羹汤,操持起家中琐事。可鲜有人知,她身为家中独女,自幼便被父亲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整日与律法典籍为伴,可谓是在大理寺的案卷中长大的。
打小她就生就一副嫉恶如仇、惩恶扬善的玲珑心肠,见到世间不平之事,总会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挺身而出。
柳老爹想着女儿总归是要嫁为人妇,趁着年少多学些兴趣之事总归不是坏事,也好磨一磨她倔强的性子,便让她拜在当时整个京都城最为严厉的云隐先生门下。
怎料,当时柳嫣志向高昂,越发崇拜云隐先生在公堂之上的慷慨陈词,便励志定要凭借所学,让世间一切不公之事,都能得以公正的裁决。
所以说世事难料,奈何皇权更迭,愈渐开通的风向逆转,女子商政受限。好在时限不久,皇权再次易主,女子在农、商、政的境遇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百姓们无不感叹:吾皇开明。
柳嫣算是赶上时代红利,及笄后,预备跟着云隐大展拳脚之际邂逅还是备考书生的萧逸。往后就是戏本子那种穷书生与世家娘子的爱情故事,直至柳嫣深陷困境。
她抚摸着腰间的玉璜,脑海中思绪万千。往昔跟随云隐研习律法的日子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那些条条款款、一桩桩案例,此刻在她心中愈发清晰。既然世道为女子开辟了新的出路,那这次她便要紧紧抓住这机会。
思来想去,柳嫣当机立断,决意拜访云隐先生。简单收拾一番后,怀揣着一丝忐忑与满心期待,踏上了前往云隐先生居所。
一路上,柳嫣的思绪纷乱如麻。她想着如何向先生诉说自己的遭遇,又该如何请教应对之策。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先生宅前。那朱漆大门紧闭,透着几分庄重与肃穆。柳嫣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门环。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探出头来。柳嫣赶忙上前,轻声说道:“烦请小哥通禀一声,就说柳嫣求见先生。”说罢将腰间玉璜递了过去。
小厮接过又上下打量了柳嫣一番,见她虽衣着素雅,却难掩一身贵气,态度恭敬,便点了点头,道:“娘子稍等。”说罢,转身快步走进宅内。
柳嫣站在门外,心中愈发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小厮匆匆返回,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说道:“娘子,先生有请。”柳嫣闻言,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她整了整衣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宅子。
约莫六七年前的光景,整日跟在先生身后央着她给自己讲那些离奇的案卷听,先生角度刁钻总能从细微之处找到突破点扭转局面,柳嫣学的起劲,奈何那会儿先生繁忙,无暇顾她太多,被她缠烦了便打发师兄们监督她抄写诉状......
转眼已过四年,当年云隐先生觉着萧逸并非良配,并不看好柳嫣的这桩婚事,师徒俩为此还大吵了一架,自此心中存了嫌隙。柳嫣年轻气盛,一时执拗,索性退出了“正和堂”,可谁能料到,先生当初竟一语成谶。
若非走投无路,柳嫣实在羞于颜面寻找恩师。满怀踌躇地穿过曲折的回廊,柳嫣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庭院中,花木扶疏,一位身着粗布素襦的老妇人正背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院中的花草。她身姿虽依旧挺拔纤瘦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柳嫣的心中五味杂陈,有愧疚,有委屈,更多的还是羞愧。她赶忙上前,双膝微屈,行了大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先生,许久不见,徒儿柳嫣给您请安了。”
云隐先生身姿优雅地缓缓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柳嫣身上。那目光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藏着复杂情绪,惊讶于柳嫣此刻的突然到访,怜惜她如今憔悴不堪的模样,又夹杂着一丝因过往之事而生的淡淡责备。
她神色淡然,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又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淡:“起来吧。着实没想到,你竟还会来看我。”
“徒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今日特向先生来请罪!”柳嫣早已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肆意流淌在脸颊。话音刚落,她“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声响。
云隐先生平静的看着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柳嫣,心中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对律法充满热忱的徒儿,如今却这般狼狈不堪,云隐先生的心中满是感慨。
“你自己的选择,何来与我请罪。”云隐先生没理会柳嫣,绕过她,缓缓地坐在月牙杌子上,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语气虽依旧平淡,“你若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摸样,就回吧。”
柳嫣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先生向来言辞犀利,性子外冷内热嘴不饶人。也并未因这番话而感到尴尬,只是默默起身,取了帕子擦了擦泪水,平复情绪后,深吸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从与萧逸成婚时的憧憬,到婚后生活的转变,再到萧逸的背叛、公婆的绝情以及如今背负的巨额债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痛苦与委屈。
云隐先生静静地听着,面上没什么情绪,期间还有些烦闷的仰天长叹。待柳嫣说完,她揶揄道:“如此,我倒是劝你,凭你现在这幅鬼样子还是趁早回华州寻你阿耶庇护,凭你家在华州的地位,起码还能当个不错的二嫁妇。”
“先生!徒儿都已经这般凄惨了,您就别再挖苦我了。徒儿实在郁闷,您就不能宽慰我一下吗?”柳嫣嗔怪道,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已然消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心里一阵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