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沮丧的柳嫣像失了魂般顶着晌午的大日头漫步在街头巷角,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明白陈靖远为何临了摆了她一道。
柳嫣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听出秦瑶的弦外之音,令她懊恼的是为何偏偏是李氏这个案子。
但又为何不能是李氏的案子?
名与利向来都是名利场上争夺的东西,陈靖远也不例外,无利可图时便是名。
柳嫣左右都想不通,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憋的她透不过气。渐行渐远,不知不觉走到了云隐家的宅院前,才恍然,自己竟然行至偏远。
见大门开了一扇,便自行进入。也没叫小厮通报,像回自家一般朝书房走去。
云隐现下正半靠在榻上看书,越过文字瞧见柳嫣丧着脸进来,也没去理会她。
柳嫣是她最后的学生,学的就是‘童子功’,聪慧倒是聪慧,就是这脑子轴,犯起劲来是真叫人怀疑,这小娘子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无论何事认准了便一条路走到黑。
婚姻便是如此......
作为尊长,老师也不是只一次提醒过她,就差揪着耳朵一字一字的灌进去。最后把向来寡言的云隐逼到绝望,任其自生自灭。
这回看样子,怕是又遇见事儿了。
云隐闭口不语,柳嫣却坐不住了,像个被人抢了果子的孩童,向家中长辈诉苦、告状,希望能为其撑腰,叫那起子“坏人”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
结果柳嫣诉苦半天,口都说干了,云隐依旧一言不发。她抄起茶碗猛灌了一大口凉茶,忿忿道:“师傅,您倒是说句话呀!”
云隐挪合上书,端正了身子,又慢条斯理地抚平裙摆的褶皱,才缓缓开口:“吾倒是不觉得老陈此举有何不妥。”
柳嫣余怒未消,搁下茶碗,嘟着嘴无赖道:“师傅到底是向着哪头说话,今日徒儿被欺,您怎得不像其他人一般帮我讨个公道。”
云隐驳回,“你是第一天刚知道这行当的规矩?!讼界本就是老带新,没有个几年历练怎敢独闯,你当正和堂是街边讼棍,只管骗几贯银钱?”
“当初他可是瞧都不瞧卷宗一眼。”柳嫣还在那牛角尖里出不来。
疑点是她想的,事儿是秦瑶做的,怎么到头来名声倒成陈靖远的,搁谁谁不生气。
云隐一如既往的毒舌,“我看你是整日拘在那方寸之间,围着锅碗瓢盆转,眼界越发的变窄了。”
云隐先生之前也不叫云隐,改名的缘由是在两年前那是个证据明确的居丧奸罪,云隐与夫君见那妇人可怜,便为其讼事。
怎料那妇人当堂翻供,言明是他们夫妇为了赚讼费,哄骗她上诉,后又一字一句教受自己串供。主审官员勃然大怒,叛讼师挟讼,诈伪串供。
根据《唐律疏议》规定,“诸因官挟势及豪强之人乞索者,坐赃论减一等;将送者,为从坐”。就是说,依仗官势或豪强地位向人索取财物等,按坐赃罪减一等处罚,给予财物者为从犯。若挟讼者以此手段获取利益或干扰司法公正,可能参照此条定罪量刑,具体刑罚依所涉财物价值等确定,从笞杖到徒三年不等。
云隐夫妇成了典型,事理重者,笞四十;杖八十的判决。云隐的夫君不受欺辱,当场心悸爆发死在堂上,死了夫君的云隐却难逃行刑,也因此取了夫君名讳中的‘隐’字,从而祭奠她那含恨而亡的夫君。
因此也因云隐夫妇的落马而不了了之。
柳嫣愕然,她怎不知云隐遭此变故!又羞愧于这些年贪图小富即安,两耳不闻窗外事,没能在云隐最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转而又义愤填膺的说道:“可师傅明知道那妇人是在害你们为何不去状告,为隐墨先生讨回公道!”
“证据呢?我需如何证明那妇人说的是谎话?”云隐笑笑,知为奸人所陷,然势不可为,唯能自叹而已。
云隐轻叹,“后来我才想明白,那妇人咬死了我们夫妇,誓将我们踩到底无法翻身,即便我去告又能怎样?隐墨再也回不来了,人老了,有些事情便看得没那么重了。”
云隐毕竟年过五旬了,经此变故还能平淡叙当年,已是罕见的平稳心态。她脸上虽无变化,周身的气息却变了;嘴角不经意间的微微下垂,带着丝丝苦涩;就连平日里挺直的脊背,此刻都微微佝偻,淡然的表情透出淡淡的感伤,思念,痛楚。
柳嫣敏锐剔透,却在捕捉到了这些细微变化后,疼在心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为了安抚师傅,柳嫣像小时候那样乖巧地伏在她的腿边,脑袋轻轻靠在师傅的膝盖上。她能感受到师傅身上传来的温度,那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内心稍稍安定。
柳嫣静静地待着,希望自己的陪伴能像小时候那样,给予师傅无尽的慰藉,抚平她此刻的伤怀。
“这次你是幸运的,有老陈横插一杠,倘若那李氏真是为了苟活,而给误导性的佐证,如今的我就是现在的你喽。”云隐疼惜地抚着柳嫣的额头,点拨道:“所以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你当事人,有的时候他们反而会害了你。”
柳嫣点点头,惊讶道:“老陈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叫我不要轻易相信那些犯事之人。当时我觉得他是嫌麻烦不想去帮李氏的。”
云隐恨铁不成钢地轻点她的额头,忍不住提点,“老陈说的很对,讼师与当事人是因利益衔接,如果有了更大的利益或弊大于利时,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会瞬间崩塌。唯有相信自己,去抽丝剥茧将事情的真相还原,才是你真正该做的。”
柳嫣望着云隐沧桑的双眼,目光如潺潺细流,温柔且专注地落在云隐那沧桑的双眼上。片刻,开口道:“嫣儿省得了,往后不会贸然下定论。”
云隐闻言,微微眯起双眼,目光满是欣慰。她轻轻点了点头,苍老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对柳嫣的认可,又似是对岁月流转间的感慨。
师徒俩人的性子均不是那优柔之人,不见半盏茶的功夫便原形毕露。话疗外加叙旧已是费了大半天的时辰。
云隐耳提面命的对柳嫣又是一顿强力输出,哪怕柳嫣心里头还残存着一丝不服气,在这般耳提面命之下,也只能乖乖认栽。
此前李氏案中被人抢了先机、横插一杠子的事儿,便就此翻篇。毕竟云隐向来不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也不是那个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