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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养精蓄锐，跑出来干嘛？该不会吓得尿裤子了吧？哈哈哈……”
是柳允寿，难得他有兴致主动和人讲话。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我长呼一口气，思绪还停留在那个梦里，荒诞的熟悉感。
“小阳，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我声音飘忽，大脑一片空白。
“还记得你来这的时候，像个流浪汉，大哥说，你是个可怜人，是啊，如果不是没有牵绊，什么样的人会流浪呢？”
我还在发呆，任由柳允寿继续说下去。
“人啊，其实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抱有一种期待和贪恋。直到哥哥死了，我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开始的时候，你很依赖大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大哥死了，许多弟兄也死了，看起来你好像变得沉稳了，却少了一些人情味。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哥哥死了，我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当做家人，我怕啊，我怕失去任何一个人。”
“所以我努力变得沉稳可靠，我觉得哥哥就是这样，从小就是他在照顾我，没有他，我或许早就在某个寒冷的冬日被冻死了，所以我努力变成他，却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像！”
柳允寿捂住面庞，身体微微颤抖，我的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大家都认为你很可靠，所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你。”
远处地平线亮起白光，照亮了半片天空，天边一抹紫意慢慢散去，赤金色的圆盘代替银辉色的圆盘在世间奔走，今日它似乎有些急事，匆匆交了班远去……
破晓之时，一行人唱起琳国的歌谣。
“我们来自琳国，天青啊泉幽幽，吾有万千志哇！上仙台，去球——，哪来仙人噻，靠仙嘛要靠己，我们嘞力量扛起天，撑着地，我们嘞心中有力量……”
“出发！”
……
道成林远离主战场，周边长满了高大的紫幽竹，环境比较暗，只有一条官道允许货物通行，很适合埋伏，不过我们此去目标主要为销毁敌军的大部分补给，不可恋战。
根据情报，押运人员里有六成都是辛国当地的民众，约莫两千人左右，我们这点人，就算上去让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淹死过去，更别说还有一千多甲胄精良的士兵。
辛国常年征战，对军事装备一方面已经研究了很久，他们的甲胄也是他们无往不利的原因之一，奇特的镂空造型，搭配坚硬的金属内甲，武器只要碰到这种镂空造型的甲，便被缠住，很难拔除。
辛国占据的地方大多是荒漠山脉，金属矿不少，却缺乏可开垦的农田，生存资源极度匮乏，每年都会因缺粮饿死不少人。尽管如此，辛国人的普遍身高还是达到了八尺以上！
我们面对的，是一头头健壮的黑熊，甲胄是他们厚实的皮毛，刀刃是他们锋利的爪牙。
战争的开始从来就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战！
道成林很远，我们人少，行进也快，饶是如此，到达目的地也已经是三天后了。
辛国的运输队只会更慢，司寇凤娘带着几个人去前方探查情况，刚下过雨，地面还很泥泞，走在上面很容易陷进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始终离道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保证不会在路上踩出痕迹。
道成林常年阴郁，气候潮湿，因此比较阴冷，尤其是夜晚，更是冷得教人难以忍受。
我们不敢生火，这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哥几个只能互相依偎，试图凭借这样来取暖，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
天色刚暗，司寇凤娘一行人已经回来，探查到的情况与情报里别无二致。
——真是一场难打的仗啊。
我看着茂密的竹林，心中竟也没太大的波动，真正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人反而是最平静的。
柳允寿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让我安心，他如今倒是沉稳，让人莫名的信赖和安心，好像有他就会诸事顺利。
用兵作战，在于欺诈，想要克敌制胜，只能出其不意，道成林极大，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我们胜在灵活。初时以陷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时慌乱之中他们定会短暂丧失思考能力，在将领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射杀，若成，则军心大乱，乡民虽人数众多，然已不足为虑；若未果，依靠林中湿滑泥泞的路，迂回周旋，待到敌军筋疲力竭，即可徐徐图之。
来之前我们便制定好了作战计划，所以每个人都背着背篓，将近四万支箭，柳允寿一人单独留五十支箭，他的箭术是我们中最好的，十瞄七中。
剩下的全部用来做陷阱来用，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此举意在无法让对方准确判断出我们的人数。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不过仅仅百来人的团队，围剿冲杀之下，无人能逃脱。
深秋的时节，落叶铺满了林子，用于我们隐藏身形，隐匿陷阱都很好用，我们占据地利！
我们轮番上阵，很快布置好了陷阱，等待许久，总算让疲惫的精神有了紧绷的时候。
他们，来了。
队伍很长，我们感到无比煎熬，好在已经来到正午时刻，还不算冷，窝在树叶堆里，甚至有些懒洋洋得舒服。
摩擦，一触即发。
骑着高头大马，手拿长鞭的军士颐指气使，对着拉车推车的普通民众吆五喝六。
——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啊。
一束光晃到我，是对面林子里的柳允寿，铜镜反射的光是我们的信号，他在征询我的口令，也在催促我发号施令。
箭雨蓄势待发，仁慈是留给坟墓里的人的，而我，绝不希望大哥的兄弟们，陪着我一起去坟墓里，我们一定要赢！
咻——
一支箭穿越密密麻麻的竹林，精准无误得射进一个平民的胸膛，他踉跄几步，栽倒在地上，死了。
远远地，我看到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男人有些茫然无措，继而慌乱，他趴在地上，试图将眼前的人抱起，他的身体还未僵硬，像一滩烂泥滑在地上，年轻男人的手上沾染了鲜血，像一朵艳丽的红色花朵绽放在手里。
竹林深处出现数不尽的人影，他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直立起来，是用来惑敌的稻草人，在柳允寿箭矢放出的瞬间便出现。箭矢一头扎进一个人的胸膛，密密麻麻的箭雨就从道路两旁蜂拥而至，年轻男人还未看清手里的这朵花，便已悄无声息得跪坐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