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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一名身着灰白色皮革甲,下身却穿着长裙的卡旭人停在了一片巨大的黑色圆圈的边缘,像是思索了许久,依然没有胆量迈进去。
“他干的?”水纤[i]只是看着黑色的花草枯枝,并未回头。
身后的一人全身燃烧着升腾的烈焰,灼目的火焰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目光。他脚下的泥土发出“滋滋”的低语,又一个简简单单地挥手,披在身上的“火焰斗篷[ii]”眨眼之间熄灭了。
“说话呀!你个呆子。”她捡起一块石头向身后的火以达[iii]丢了过去,却被稳稳地接住了。
“我不知道。炫天家族的人虽然剑术卓越,但无论是炫天还是天伤,他们祖辈都是以体力见长,都没有能力和这么多‘蓄能[iv]’释放这样领域。”火以达说。
水纤慢慢蹲下,仔细看着被腐蚀的黑色地面说:“是啊,炫天家族的人,无论是炫天还是天伤,也都没有能力独自一人在一夜之间屠杀擎烟城三千多的士兵和平民。所以,屠城这件事,怎么都不像是天伤干的。”
她看不到火以达有什么表情,因为也看不出来。他的脸似是被火烧过的扭曲不堪,数条沟壑在整张面容上纵横交错,本来装有眼睛的地方也是空空洞洞的,活像一只恐怖片中被挖掉眼珠的僵尸。
“但那是我亲眼所见。”
水纤捂着嘴偷笑,她实在想不明白火以达是怎么做到“亲眼所见”的。
“眼见不一定为实,不然一年前石钉城的屠城怎么解释?不然我们还来蓝月找天伤干什么?不就是想试着通过他找到一些线索嘛。”她站起身,天蓝色的裙摆向后一打,就像海浪一样荡漾起来,“听说你和基隆找到的那个长得特别像云落的蓝月人,就要上场了——怎么样,她靠谱吗?”
“无论她可不可信,她都是解开这一团乱麻的快刀。”
水纤似乎想问什么,又好像突然想明白了。火以达并没指望这个像极了云落的蓝月人能够真正地骗过天伤,只要她带着欺骗的意图就足够了。再加上上个月克炎向整个卡旭发布针对天伤的赏金令,即使是天伤在蓝月已经躲藏了八年[v],恐怕也稳不了多久。而且在蓝月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让蓝月人作为引蛇出洞的诱饵最为合适。
果然是一把快刀——一把即出鞘就会见血的快刀。
可是这把刀,真的会听使唤吗?
1.
雪狐总是想起基隆给她讲过的故事,一遍又一遍。
当年基隆找到雪狐时,立刻就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他想要雪狐假扮一个卡旭人,获得天伤的信任,从他身上获得任何有关十年前的极夜所发生的事情。雪狐也自然而然地问到了关于天伤的一些事情——他是谁?
八年前,卡旭的一场经历八年、为了争夺王权的战争刚刚从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中嗅得一丝结束的味道,夕焰家族[vi]进攻炫天家族的晨星城,这是在其它家族一一被淘汰出局后的最后决战。形势非常简单,谁赢了,谁就获得了卡旭大地的话语权。
当时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结果显而易见。炫天家族是什么样的家族?整个家族的人专攻武事,就是大街上随便拖出来一个孩子,都能像模像样地挥砍刀剑。更别提炫天家族精悍的士兵,整个石海地区、坠星盆地、尘舞高地周边一共十六个家族几乎都被他们踩了一遍,苍天、炫天两位族长在位的六十多年间吞并了九个家族,炫天家族的领土足足扩大成原来的五倍,成为卡旭拥有最大领地的家族。
而夕焰家族,虽说在卡旭中实力也不是太差,但相比之下,炫天家族看待他们,就像老鹰看麻雀那么简单。
可是那天晚上,并没有分出胜负。
夕焰家族带领三百士兵到达晨星城的城门前,而炫天家族派出八百士兵迎战。本以为是必胜的一场战斗,炫天的小儿子——天伤,在苍天的木杖帮助下,释放蓄能,一把火烧死了战场上的所有人,连同炫天的大儿子,天诺。
炫天家族的六名议众[vii]发起民众投票,是否要以伤害友军的罪名处死天伤。
而天伤本来就是炫天和帕西的私生子,除了炫天的二女儿“天琳”这个无脑善良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把他当野狗看待,甚至有时候还不如野狗。他十三岁的时候就被炫天扔到边境,若不是两年间拼命挣下了屡屡战功,议众早就找机会弄死他了。
而这次机会实属难得。
当刽子手的矛枪刺穿天伤的胸膛时,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他冷漠地笑容,看见他拔出插进心脏的长枪,切断了刽子手的喉咙。
那是他们这辈子看见的最后风景。
只有幸存下来的人还记得,在极夜[viii]初亏[ix],炫天家族的小儿子手持凝玉剑,在炫天家族的帝都——擎烟城——以利剑洗礼,几乎杀光了城内的所有人,三千兵民一夜殒命。
那一晚,血流成河。
2.
东方冰失去了意识躺在床上,像是熟睡的样子。雪狐坐在他的身旁,一边看着他,一边在思绪中游转。
她在想,当年那些苦苦哀求、奋起抗争的人一个个倒在他的剑下,在之后的睡梦中,会有那些鬼魂萦绕吗?
她在想,当他手中的利剑高举的瞬间,他有想过饶恕吗?
手刃活生生的人……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
……
一个是被命运玩弄的人,一个是扼杀其它命运的人。前者很想握住后者的手,仔细感受沾染了数千人鲜血的人,还拥有怎样的温度。
无论是被玩弄,还是扼杀,到头来,却是同命相怜的人。
东方冰的手指轻轻勾动,雪狐迅速收回了抓着他的手,脸颊渐渐泛起了粉白的浮色,稍有惊慌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你醒了?”
东方冰睁开眼,却发现这是自己的卧室。雪狐就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谢谢。”东方冰清楚地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自己被绷带层层缠绕的肩膀,试着活动了一下,眉头轻轻一颤说,“对不起。当时,我不知道怎么了……”
“没事。”雪狐端过来一杯水,“喝水吧,你昏了整整一天了。”
东方冰接过水杯,突然发现雪狐穿的却是他姐留下的衣服,穿在雪狐的身上要小很多。他送到嘴边的水杯突然停了下来,转过来问道:“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一瞬间雪狐脑袋空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旋即说:“云落是我以前的名字,雪狐是我现在的称呼。随你喜欢。”
“雪狐。”东方冰回答地毫不犹豫。又问:“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哦,对不起,我叫‘东方冰’。”
“我找了你八年,按蓝月年来算……算了——”雪狐似乎很不想提及此事。一想起卡旭与蓝月之间的时间换算,再有基隆曾经的千叮咛万嘱咐,在天伤面前一定要以卡旭人的习惯习俗处事,她就一身地不自在。
为什么你们卡旭人的事情,要我一个蓝月人在中间斡旋?为什么你们暗星人的人情,要我一个被捡来的人去还?
去你妈的蛋!雪狐不知道在心里骂过多少遍。
“反正我早就知道了,然后从你身上搜钥匙进来的。”雪狐从兜里拿出一枚钥匙,之前还特意从东方冰的钥匙串上摘下来,仔仔细细在水龙头下冲刷了一遍,大有不打算还给钥匙主人的意思。
东方冰突然想起最开始见面时,她问的“天伤”和“云落”两个名字,接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杯中的水已经喝光了,还是在努力往嘴里倒。雪狐把杯子抢过来重新倒满递给他:“那个……你不介意我穿你家人的衣服吧?因为抱你回来的时候,你弄的腐臭味和血沾了我一身。”
“啊……不介意。”
“还有……”雪狐挠挠头说,“你当然也不介意我在你昏睡的时候帮你换了衣服……”
东方冰已经喝到口中的水在阳光下抛出一道彩虹:“咳咳……都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