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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跟几个朋友去黄山旅游。到了黄山,几个人因为坐轿子的事情发生了争吵。当然,这种争吵是朋友间的那种争吵,是有别于陌生人打架那种争吵。
争吵的双方分别以“少爷”和大记为代表。
“少爷”是董桥的外号。因为家境好,常常自恃而骄,所以大家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董桥身材魁梧,五大三粗都不能准确形容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行走的啤酒桶。
胖人大多有个特点,脖子短。董桥的脖子已经短到可有可无的地步了,隐形了似的,终生不会得颈椎病的那种。别人的脖子能看到,他的脖子得找。别人的脑袋都是长在脖子上的,他的脑袋像直接坐在了肩膀上。为了证明自己有脖子,他专门定制了一条特大的项链,能拴住藏獒的那种。别人的项链都是戴在脖子上的,他的项链是披在肩上的,像女人披肩上的流苏。谁看见了都会替他担心那么粗的项链会不会把颈椎压断了。
如果单从外貌看,他不像个少爷,因为少爷的形象大都是身材比较单薄。而他倒像个伙夫。
大记正好相反,身材瘦小到有些干瘪。如果让他去演逃荒的难民,基本不用化妆,本色出演就能获奖。
大记出身农民家庭。虽说现在已经脱离了农民的身份,但依然保持着农民那种朴素的本色。
来黄山之前,我们几个人已经在别处玩了几天了。可以说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加上每天晚上喝酒,搞得是人人疲惫不堪的。
所以,上黄山时,董桥提出坐轿子上去。
旁边几个轿夫一听到有人要坐轿子,迅速就围了上来。其中一个轿夫对董桥说道:“坐轿子吧,否则你根本走不到山顶。”
轿夫一心想着生意,也顾不上董桥的体重了。
其它围上来的轿夫也在旁边附和,毕竟我们一行有好几个人,如果都坐轿子,他们就都有了生意可做。
大记不主张坐轿子,倒不是怕多花几个钱,他只是单纯认为几个身体健康的老爷们,坐轿子有点不忍心。毕竟那些轿夫看上去年龄都不小了,有的甚至跟他父亲差不多大。
他父亲仍然在农村,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看见几个轿夫,如同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一样,他怎能忍心让父亲给自己抬轿子上山。
大记这个人心肠软,整天悲天悯人的,有很强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尤其看不了弱者的苦难,每次看见乞讨的,他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予以施舍,哪怕对方是个骗子。为这事,大家没少说他。大记呢,他说我分不清谁是真正的穷人和骗子,但我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把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送给大记,是在恰当不过的了。
同行的几个人当中,有说坐轿子的,有说走着上山的。主张坐轿子的说,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怕爬不到山顶。主张走着去的说,出来旅游就是要一边走一边看旅途的风景,还说坐轿子就失去了意义。尤其还说到了董桥,说你那么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减减肥。
董桥说,我的胖又不是一天吃的,靠爬一次山能减几两。董桥的态度非常明确,他就是要坐轿子。
就在几个人争论不休的时候,旁边的轿夫又在一边敲边鼓。
“你们肯定爬不到山顶的。”
“看你们都是有钱人,不差几个轿子的钱吧?”
一个年老的轿夫一边说一边去拉董桥的手,吃定董桥的样子。尽管他也知道抬董桥上山会很费劲,但他不想失去这单生意。
董桥本来就极力主张坐轿子,见轿夫拉他,顺势就坐上了那个老者的轿子。
其它人见状,只能各找了一顶轿子。
我选的是两个相对年轻一点的人抬的轿子。说是年轻,其实也不怎么年轻了,两个人加一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大记说什么都不肯坐轿子,轿夫说给他优惠点他都不坐。然后气囔囔地抡起了双脚,一个人跟着大家走。
董桥是第一个坐上轿子的,走的时候也排在了最前面。因为他的体重太重,两个轿夫走起路来很是吃力。没走多远,轿夫头上的汗就和身上的汗汇集成了一条条小河。
我坐的轿子排在第二位,和前面的轿子间隔有五六几米远,但两个轿夫的喘气声就像在我的耳边一样,直击耳膜。那个老一点的轿夫走在前面,每走一步都显得很吃力,背部一直弯着,像拉满弦的弓。与他同抬一个轿子的,个头相对高些,每走一步,都有往前拱的意思。
董桥半躺半仰在轿子里,不时地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样子。偶尔看看两边的风景和走在后面的我们,满脸都是很惬意的神色。
给我抬轿子的两个轿夫虽然年轻点,但也都是气喘吁吁的。
中途的时候,有个轿子超过了我们。这个轿子上坐的是一条黄色的金毛狗,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那条黄色的金毛屁股朝前,眼睛朝后,一直看着它的主人。
大记走在我的旁边,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不屑。待那两个轿子走远后,竟朝那个女人狠狠地“呸”了一口,那口吐沫差点把石阶给砸个坑。
到了目的地后,几个人下了轿子就蹲在了地上,因为屁股和腿都有点坐麻了。我的腿还好,因为途中我下来走了几段。
几个轿夫放下轿子后就大口地喝水,因为他们身体里的水份已经蒸发得不多了。
大记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张得大大的,不时地还伸出了舌头,像极了一条又热又累的狗。
而走在我们前面的那条金毛,倒精气神十足的样子,在主人身边蹭来蹭去的要水喝。狗主人自己都没顾得上喝水,却先给了她的金毛几口水喝。
大记虽然没再“呸”那个女人,但也用白眼珠子瞪了人家一眼。好在那个女人只注意她的狗了,根本没瞧大记一眼,否则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当天的旅游大家很是开心,虽然累点,但都觉得不虚此行。只有大记,给人的感觉总是闷闷不乐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知是谁又提起了白天坐轿子的事。本来言语不多的大记,倒是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大记说的观点归纳起来就一个意思,说我们有胳膊有腿的,就不应该坐轿子。说白了,就是他看不了那几个抬轿子人的苦。尤其说到那个女人和那条金毛,他的气还没消似的,他认为那个女人让她的狗坐轿子,是对轿夫的侮辱,人坐轿子也就罢了,狗还坐上轿子了,真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
在大记看来,我们坐轿子有点像地主压榨剥削穷人的意思。
我不否认大记的观点,他说的有一部分确实是对的。我更敬佩大记的怜悯之心,我也同情那些抬轿子的轿夫,可对大记的有些观点却不敢苟同。
我说,我们坐轿子上山,看似累着了那些轿夫,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坐他们的轿子,他们今天可能就没有收入,他们的家人可能等着他们挣钱吃饭、供孩子上学,或者是给家人看病。总之,我们不是不同情他们,不可怜他们,更不是地主似的在压榨他们,而是在帮他们。
有些怜悯,看上去像是同情,其实是一种变了相的冷漠;有些帮助,看上去像是冷漠,其实是一种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