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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大内，凤仪殿里，吕后刚刚同赵玄大吵一番。
吕后坐在床榻上，以手掩面，泪珠扑簌地从眼中落下。
赵玄垂手站在桌前，一手扶额，一手撑在桌边，神色愁苦，双眉深锁，紧抿着唇。
地上尽是摔碎的茶碗、食盘，茶水、果食洒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婢女、太监跪在外面，个个哆哆嗦嗦，没一人敢抬头多看一眼。
松风阁里，赵千诺听几个小太监说，赵玄和吕后在凤仪殿正吵着，便想去凑凑热闹，看看自己的这个姨亲“母后”是怎么惹到了父皇。
周荇奎却抬手将她拦住，按在座位上，眉梢一挑，“你去做什么？想去拱火是吧？如今，辽国虎视眈眈，蜀地又频频动乱，官家正烦心呢。打仗便要兵和钱，这些都还需要吕氏的助力，你这个时候就别去给他添堵了。”
赵千诺一撇嘴，神情不悦，“怎么，她们吕氏那么有钱，拿些军费算什么。”
周荇奎哑然一笑，“你这小丫头，她毕竟已登上凤位，你还这般放肆。怎么说她也是你的亲姨母，待你还算不薄。”
赵千诺一扭头，眼中闪过悲伤，语气硬上几分，“爹曾说过，后位只会是我娘的，但终究是给了旁人......”
周荇奎看着赵千诺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父皇有他的苦衷。”，看了眼外面，“这次同皇后的争吵，恐怕是为了议亲之事。”
赵千诺转过脸，眼中又换上狡黠的神色，“什么议亲？又给谁议亲？”
周荇奎睨着眸子，盯着赵千诺，嘴角勾起一抹不明其意的笑容，“自然是大辽要长公主跟他们议亲的事。”
赵千诺一皱眉，“这事不是早就定下了吗？准备明年开春就举行和亲大典的吗？”
周荇奎挥手叫手下人将茶具抬上桌子，亲手泡茶，一边取过茶罐，一边说道，“听说，此番和亲之人是大辽的二皇子，人家本是要求娶青梅竹马的表妹的，突然和亲，扰了人家婚事，那二皇子便提出要让长公主作侧妃。”
赵千诺瞪大双眸，不可思议，惊呼，“侧妃？！这就相当于作妾啊！”虽然赵千诺对如今这个封了帝姬的姐姐没什么好印象，但听闻此事，依旧感到震惊和不满。
刮沫、摇香、入海，一番动作被周荇奎做的行云流水，十分写意。“今年边关屡屡吃紧，败仗连连。好在有唐厉和一众悍将前往边关镇守，才勉强将敌军打退。如今大辽士气正值强盛，自然跋扈。”
赵千诺咬着银牙，细眉紧蹙，攥着玉手，满脸担忧。
周荇奎斟了两杯七分满的茶，一杯递给赵千诺，一杯自顾自地喝起来，“不过大辽近些日子也是内乱频频，几家藩王不和，官家此举只是韬光养晦，唐厉一众武将已经和官家商议，要着手收复阴山一带了。”
赵千诺刚抿了一口，抬眸看向周荇奎，“若和亲后与大辽开战，那岂不是......”
周荇奎低着眸子，看着杯中升腾着热气的茶水，“没错，开战就等于舍弃了和亲的帝姬。所以官家才会立后吕氏，这样你便不再是唯一的嫡长女，和亲自然也不会轮到你头上。”这些话他本不该说，但是为了解开赵千诺的心结，还是说了出来。
赵千诺眼神复杂，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藩辽二皇子本就是个不得宠的，长公主此番嫁去，还只是做个侧妃，怕是深入苦海，这辈子也便就此沉渊了。”，周荇奎放下茶杯，伸手点燃清香。
赵千诺握紧玉手，半晌，抬头看向周荇奎，“要不就将我嫁过去吧，我宁愿嫁去辽国作妾！”
周荇奎皱眉，神色一黯，手叩了叩桌子，“公主糊涂啊，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官家的意思吗？一个帝姬而已，大局之下，只是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赵千诺眼中泛起云雾，“父皇他说过，一生绝不只做皇帝，还要做儿女们的父亲！将自己的女儿亲手送入魔窟，这......这怎么会是一个父亲所为？”
周荇奎看着赵千诺，微微叹气，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如今，官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同赵寅争位，吕氏是赵寅背后最为强势的支持者。而吕后膝下无子，唯有一女。若远嫁藩辽，还嫁了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就翻不出什么风浪了。日后，吕后无子，吕氏亦无外势，便不足为惧。先皇后虽不在了，但朝中武将大多受过其恩惠，自然会支持太子......如今朝中暗潮汹涌，你也要多为你哥哥着想。”
赵千诺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想到亡母，心中不免伤痛，忽而回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问道，“师父，你知道万佛窟是什么吗？”
“万佛窟”三个字出口，周荇奎脸色登时一变，惊诧一瞬后，眸子冷了下来，脸色阴沉，盯着赵千诺，“公主，你是从何处听闻万佛窟的？”
赵千诺明显感受到了从周荇奎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压，后背发凉，一时语塞，但想到那日与唐清风四人的对话，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前些时日，整理母亲留下的书籍、信笺，无意之间发现母亲抄阅的半本手书，其中提过这个地方，但没有提及细节，我只是好奇......”
提及先皇后，周荇奎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点点头，扯出笑意，“没什么，万佛窟只是西北边陲之地的一处窟洞。相传里面多有佛像、经文，许多得道之人在那参禅悟道，先皇后生前曾向往修行，提及过只言片语也属正常。”
赵千诺点头，不再多说，偷眼观察着周荇奎的神色。虽然周荇奎老谋深算，城府极深，但脸上依旧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情。
因为周荇奎的反应，赵千诺心中对万佛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过了许久，赵千诺起身，告别周荇奎，回了自己的寝宫。
回到卧房，赵千诺屏退一众奴仆，只留下茶冉在身边。
待众人退下，房门掩上，赵千诺拉过茶冉，低声说道，“茶冉，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在扬州遇上的那伙江湖人吗？”
茶冉点点头，回忆起当日之事，眼中还闪过后怕。
“其中有两个人，像是一对儿，自称是忠义侯独女和护国公长子，他们曾提及过一个叫万佛窟的地方。今日提到此地，老师表现得很不自然，我总觉得这个万佛窟藏着些什么，似乎还与母亲有关。”，赵千诺思索着说道。
茶冉抬眸看着赵千诺，小声地问道，“那主儿，你想......?”
赵千诺微微摇头，“师父都那般神色，想必这个万佛窟定不是什么寻常地方，我们自己查怕是查不到什么。倒不如你去渔市找个可靠的，去查查，论查这种事情，那些坊间之人比我们身在皇宫中要方便许多。”
茶冉点头，默默记下此事。
赵千诺语气郑重，“茶冉，切记，调查之事千万不能叫旁人知道，尤其是师父和哥哥。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此时是多事之秋，被别人抓住辫子，会惹来麻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