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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烬中蝶
谢棠梨永生记得承平十三年的那场火。父亲将调香勺捅进她掌心时，琉璃窗外的海棠烧成了灰蝴蝶。她蜷缩在沉香木柜里，透过缝隙看见个蓝袍少年正徒手扒开滚烫的瓦砾——那是沈烬第一次为她染血，他腕间垂落的琉璃骰子坠进她衣襟，裹着血与灰烫出梅骨痕。
十年后霜降，已成为尚香局掌事的谢棠梨，在修补贵妃的九曲香炉时再次嗅到死亡气息。炉内残留的赤鳞粉遇热蒸腾，幻化成无数灰蝶扑向琉璃窗。她伸手去挡时，腕间旧疤突然被冰凉器物贴住。
“姑娘的止血手法，还和当年一样拙劣。“沈烬握着半枚琉璃骰子，将她染血的指尖按在冰裂纹香炉上。谢棠梨这才惊觉，他修复裂纹用的金缮漆料里，混着她独门的返魂香。
第二章·骰子劫
子时的更漏声里，谢棠梨拆开沈烬送来的琉璃瓶坯。瓶身内壁用陨铁粉绘着千回香纹，正是谢氏灭门前夜，她亲手在父亲棺椁上刻的镇魂符。烛火跃动的瞬间，那些纹路突然渗出猩红——竟是掺了人血的西府海棠汁。
“沈掌窑可知私改贡品纹样的罪名？“她将毒香粉撒向暗处，却被沈烬用琉璃骰子尽数接住。骰子在他掌心旋出残影，六面浮现出承平十三年的画面：火海中蓝袍少年背着她爬出废墟，而她昏迷中死死咬住他肩头。
“谢姑娘当年留下的牙印，“沈烬突然扯开衣襟，“如今可还入得香谱？“旧伤疤上新烫的琉璃纹，恰是她腕间梅骨痕的镜像。
第三章·锁麟囊
暴雨砸在琉璃窑的天井上，蒸起呛人的铁锈味。谢棠梨被迫与沈烬同修贡瓶，见他竟将香灰混入琉璃浆。“姑娘的返魂香灰含骨磷，能让裂纹自愈。“他忽然握住她持香勺的手，带她在瓶坯内壁勾画千回香纹。
两人指尖相叠处，琉璃浆泛起诡异蓝光。谢棠梨惊觉纹路走向竟与父亲密室暗格图案一致，沈烬的呼吸突然喷在她耳后：“谢大人临终前，可是将《烬香谱》纹在你脊背上？“
窑内火光倏暗，阿灼的影子映在窗上——他打的手语不是“小心火候“，而是《绣春刀》中敌军用的“枭首“密令。
子时验香时，谢棠梨发现赤鳞粉被换成剧毒的鹤顶红。追踪至废窑，撞见沈烬正用琉璃锁折磨掌事姑姑：“贵妃许你三座香矿，就为仿制谢府灭门案？“
奄奄一息的老奴突然暴起，断指中射出淬毒银针。沈烬徒手截住毒针，掌心琉璃骰子被腐蚀出小孔，露出里面谢棠梨幼时的乳牙：“承平十三年火场，我找到的不止这颗牙。“
他将染血的中衣撕开，腰腹狰狞的烫疤竟组成了《烬香谱》缺失的那页——用琉璃液浇铸的人体香方。谢棠梨的眼泪滴在疤痕上，沈烬突然咬住她颤抖的唇：“闻到吗？你眼泪有海棠香。“
第四章·烬生棠
贵妃生辰宴当夜，三百盏琉璃海棠灯悬于飞霜殿。谢棠梨跪坐在鎏金香案前，看赤鳞香雾攀上灯盏，将琉璃瓶映成剔透的血琥珀。她余光扫过沈烬——他正为贵妃呈上最后一只贡瓶，玄色官服下隐约可见包扎伤口的香云纱，那是昨夜为她挡毒针时撕裂的。
“这瓶身的千回香纹，倒让本宫想起件旧物。“贵妃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瓶口，突然狠狠扣住沈烬手腕。殿内烛火齐暗，琉璃瓶内壁的陨铁粉遇体温蒸腾，浮出谢府祠堂的镇魂符。
戌时三刻，第一声骨铃响起。谢棠梨看见掌事姑姑的断指按在柱础螭首上，琉璃灯盏应声倾斜。赤鳞雾触到灯油瞬间燃起蓝焰，将香纹烧成锁链缠向宾客咽喉——正是承平十三年谢府灭门时的“血棠雾“。
“娘娘可知香灰最克怨灵？“沈烬突然摔碎酒盏。御酒泼溅处，谢棠梨提前埋入的返魂香灰遇水凝珠，将毒雾裹成万千琉璃蝶。贵妃鬓边海棠步摇突然炸裂，溅出的不是花汁，而是婴灵泣血。
“谢家的香方需用至亲骨血启封，多亏你活下来了。“贵妃扯断七宝璎珞，每颗珍珠裂出枚琉璃骰子——正是沈烬这些年“遗失“在火场的。骰子落地组成困龙阵，将谢棠梨腕间疤痕灼得通红。
沈烬突然割开掌心，将血抹在谢棠梨脊背。她肌肤浮现出《烬香谱》全卷，香方化作金线缠住贵妃：“娘娘可嗅到焚香里掺了什么？“琉璃灯轰然炸裂，映出阿灼在梁上打的手语——竟是韩昭传给林晚照的破阵诀。
子夜钟鸣时，沈烬抱着脱力的谢棠梨跌坐废墟。她扯开他渗血的衣襟，用舌尖舐去心口毒血：“师兄早知我要用《烬香谱》同归于尽？“
“从你在我茶里下赤鳞粉那日便知。“沈烬将半枚琉璃骰子塞进她齿间，骰内藏着的乳牙沾血融化，渗出谢父封印的解毒方。阿灼沉默地递上焦尾琴，琴腹飘出张泛黄婚书——竟是十年前沈烬拜入谢府那日，藏在琉璃鹊中的求娶帖。
琉璃灯炸裂的碎屑如刀雨纷飞，贵妃踉跄跌坐在蟠龙柱下。七宝璎珞寸寸断裂，珍珠滚入血泊染成赤目之色。她染着残破丹蔻的手指深深抠进地砖缝，突然癫狂大笑：
“谢家小贱种，你以为赢的是你？“她扯开织金凤袍，心口赫然纹着血棠图腾，“从你祖父将我父兄的头颅挂上城门那日起，本宫的血肉里就养着三千条谢家人的怨魂！“
沈烬的剑锋贴住她咽喉时，贵妃突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向最近的琉璃瓶。瓶中残存的毒雾凝成鬼面，竟是谢棠梨父亲濒死时的面容：“看看你爹的魂魄多甘甜…他求我给他个痛快的样子，比御膳房的狗还下贱！“
“娘娘错了。“谢棠梨拾起染血的琉璃骰子，将沈烬掌心血滴入骰心，“谢家人的魂灵从来不在你身上——“
骰子突然腾空旋转，映出十年前火场的真相：贵妃的父兄为炼人香，将谢府幼童活生生填入香炉。谢父撞破阴谋那夜，火海中挣扎的巫医族人腰间，全系着如今贵妃宫婢的鎏金铃！
“你父兄不是殉道者，是食人魔。“沈烬剑尖挑开贵妃的护心镜，露出其下腐烂的皮肉——那里嵌着块谢府祠堂的镇魂玉，“日夜被谢家英灵啃噬魂魄的滋味，可配得上你调的安魂香？“
贵妃喉间发出非人嘶吼，十指暴涨出骨刺扑向谢棠梨。沈烬挥剑斩断她右臂的刹那，断肢中爆出数百只琉璃蝎——正是《绣春刀》中临安钱庄刺客所用毒物！
“本宫就算下地狱…也要你们永世…“贵妃的诅咒被谢棠梨掷出的香囊封住。赤鳞粉裹着香灰灌入她七窍，将毒蝎烧成琉璃泪。沈烬揽住力竭的谢棠梨，在她染血的掌心勾画：“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烬生棠。“
濒死的贵妃突然瞪大双眼——她毕生追寻的《烬香谱》终极香方，竟被沈烬用血画成婚书纹样。那些跳动的符文不是杀人咒，而是谢棠梨幼时在废墟里哼的童谣：“琉璃脆，棠梨香，火烧眉毛做新娘...“
晨曦刺破飞霜殿的残瓦时，阿灼抱着焦尾琴跪在废墟中。琴弦上串着贵妃的鎏金铃，铃舌处塞着从她胃里剖出的琉璃骰子——里面藏着的不是毒药，而是半块发霉的枣泥糕。
“她到死都留着仇人给的饴糖。“谢棠梨将枣泥糕投入残火，恍惚看见承平十三年的自己正把偷藏的糕点塞给蓝袍少年。沈烬突然咬住她耳垂：“当年那块毒糕，我其实…“
他的话被林晚照破窗而入的剑鸣打断。红穗剑尖挑着《绣春刀》故事里的玄甲残片，其上赤蝎纹正与贵妃后颈的烙印重合。东海方向传来宝船号角，新的风暴正在《鲛珠沉锚》的篇章里酝酿。
番外·璇玑扣
三年后寒食节，谢棠梨在旧窑址栽下海棠时，铁锹撞到个青铜匣。匣中除了《烬香谱》真本，还有卷画着璇玑图的羊皮——竟是贵妃与钦天监叛徒往来的密信。
沈烬用琉璃液浇透信纸，显出更惊人的血纹：当年指使贵妃灭谢家的黑手，脖颈纹着《绣春刀》故事里敌军赤蝎印。谢棠梨抚摸着韩昭送来的玄甲残片，将赤鳞粉撒向东海：“该让鲛珠沉锚的宝船，会会这故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