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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港的晨雾裹着咸腥味漫上西街，陈阳推开工作室的雕花木门，挂在檐角的青铜风铃轻响两声，惊飞了在窗台上打盹的野猫。他弯腰捡起塞在门缝里的早报，头条新闻写着《海底城考古项目因设备故障暂停》。
"油条要凉了。"林晓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她扎着松松垮垮的丸子头，棉质睡裙外头套着陈阳的旧格子衬衫，正踮脚往青瓷盘里舀面线糊。晨光斜斜切过她的锁骨，那串青铜编码淡得几乎看不见。
小周顶着黑眼圈撞进门，怀里抱着一摞档案袋："省博物馆催着要汉代陶罐的分析报告..."话没说完就被苏怀瑾塞了根油条在嘴里，"先吃饭，你都快瘦成竹竿了。"
四人围坐在天井的老茶台前，油条泡在面线糊里滋滋作响。郑记的老板娘特意多给了两勺胡椒粉，辣得苏怀瑾直灌凉茶。隔壁书画店的老张晃悠过来，趴在墙头递过一包新炒的瓜子："听说你们前阵子出海了？最近市里在查私捞文物的渔船..."
"就是普通海钓。"陈阳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余光瞥见林晓手腕上的银镯闪过微光。镯子内侧有道新添的裂纹，昨晚他亲眼看见有青铜色的液体从那里渗出又消失。
饭后小周趴在电脑前赶报告，苏怀瑾蹲在库房给明代铜镜做防锈处理。林晓套上工作围裙，指尖抚过新收的南宋龙泉窑梅瓶，釉面下的冰裂纹突然扭曲成三星堆青铜神树的纹路，又在眨眼间恢复如常。
"下午去趟开元寺？"陈阳拎着工具箱凑过来，"智空师父说地宫新发现块唐代碑刻。"他说话时无意识摩挲着虎符形状的钥匙扣——那是从归墟带回来的青铜碎片改的。
林晓抬头时，睫毛在阳光里镀了层金边："先把郑老板定的仿古花瓶做完吧。"她转身的刹那，陈阳看见她后颈有片皮肤泛着青铜色光泽，像不小心蹭上的颜料。
西街的午后总是慵懒的。卖麦芽糖的老汉摇着铜铃走过，叮叮当当的声音混着蝉鸣催人欲睡。小周在柜台后打盹，手里的羽毛掸子垂到地上。苏怀瑾偷偷往他脸上画胡子，水彩笔还没碰到皮肤，就被窗外路过的游客快门声吓得跳开。
傍晚收工时突然下起太阳雨。陈阳蹲在廊檐下修电风扇，林晓抱着洗衣盆从后院回来，发梢滴着水。两人挨着看雨帘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远处钟楼的轮廓在雨雾中晕成水墨画。
"虎符最近还发烫吗？"林晓忽然问。陈阳摸向胸口，青铜碎片隔着衬衫传来恒定暖意："前天半夜亮过一次，像是心跳频率。"他没说当时看见的幻象——无数个林晓在培养舱里睁眼的画面。
雨停后去洛阳江散步成了新习惯。潮水退去的滩涂上，赶海人拎着小桶挖蛤蜊。有次遇见卖贝壳项链的老婆婆，非说林晓像她二十年前淹死的孙女，硬塞给她枚刻着《海岛算经》残句的贝壳。
这晚两人坐在防洪堤啃冰棍时，林晓忽然说："小周后颈出现了编码。"她舔着化开的糖水，"很淡，但和我的纹路走向一致。"陈阳捏扁冰棍包装纸，金属般的折痕在月光下泛着青辉。
日子仿佛真的平静下来。直到某个闷热的午后，苏怀瑾尖叫着从库房冲出来。她手里捧着本该在省博物馆展出的商周青铜爵，器身螺旋纹路间卡着半片橡皮碎屑——边缘的齿痕与林晓珍藏的那枚完全吻合。
陈阳站在嗡嗡作响的空调前，看着青铜爵在光谱仪下渗出纳米涂层。窗外蝉鸣震耳欲聋，他却听见归墟深处青铜编钟的余音。林晓默默往手腕缠上丝巾，遮住突然变得清晰的编码纹路。小周哼着歌推门进来，后颈的淡青色图案在汗湿的衣领间若隐若现。
夕阳把博古架上的瓷器染成琥珀色时，陈阳锁上工作室大门。青铜风铃在他转身后轻轻摇晃，投在石板路上的影子忽然分裂成无数个重影，又随着暮色四合悄然收拢。街角郑记面线糊的炊烟升起来，混着海鲜腥气，将一切异常揉进寻常市井的褶皱里。
